【故事】断指三
他绰号断指三,上有两个姐姐,排行老三,爹姓夏,娘姓胡,故爹娘给他起名夏胡三。说起这绰号,还有一段悲情故事,发生在十年前的一个秋天。
那天,风呼啸,叶飘零。好赌的夏胡三,被设套的几个赌徒,叫骂着追撵到离村一里外的家庙里,“咣当”关上庙门,插上门闩。为首的赌徒猛子双手叉腰,“嘿嘿”冷笑着,抬脚重重踢打夏胡三的屁股,大声吼道:“跑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小子能入地,还是能飞上天?!”
夏胡三仰卧在地上,双手抱头,全身如筛糠,裤裆里瞬间撒出的刺鼻尿骚味,熏得围在身边的几个昔日里称兄道弟赌友,捏着鼻子直骂娘。
“猛子哥,求您了,别踢了!再踢,要屙裤子了!”夏胡三蜷着身子,脸如苦瓜,哀求猛子手下留情放一马。
“呸,奶奶的,你敢屙出屎来试试,屙多少,老子让你吃多少!屙呀,有种你就屙!”猛子一口黄痰吐在夏胡三脸上,抡起巴掌劈头盖脸一顿猛揍。站在猛子身后落井下石的瘪三,坏笑着把闪着明火、冒着烟的烟屁股使劲摁在了夏胡三绷紧的脖梗上。“唉呀!啊……”在夏胡三杀猪般嚎叫声中,几个赌徒,面部狰狞,笑歪了鼻脸。
猛子恶狠狠地问:“说吧,啥时还?”
夏胡三战战兢兢,牙齿打颤颤:“再宽限我几日,一定还上,行不?”
“不行!愿赌服输,赖账没门,必须明天还。”猛子出口的话,不容置疑。
“借了五万,这转眼不几天,咋成了十万块?!卖房子卖地一时也凑不齐!猛子哥,行行好,再宽限三日,一定还!我给您磕头了!”夏胡三跪地,眉头见血不停磕。
猛子:“呸!别他妈磕啦,晃来晃去,磕的我头晕目眩!知道你也不是咬X的虱子,三天内还不上钱,休怪我无情无义,剁了你的贱指头!”猛子手指弹弹手里的借条,嘴露大黄牙,咄咄逼人,放出狠话。
夏胡三:“一定,一定还!最多三日。”他像是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眼闪亮光,千恩万谢,磕头如捣蒜。
一旁的老五问:“猛子哥,这样轻易放走这条狗,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猛子:“扒光他衣服烧了,人扔出庙外面,让他长点记性,看他咋回家!”
拍响巴掌,老五笑道:“嗯,好主意!”
几人齐动手,三加五除二,剥光了夏胡三身上的衣服,仅剩下一条遮羞的花裤衩,夏胡三徒劳地挣扎着,赤裸裸蜷成刺猬样。
那天,望着猛子一行耀武扬威地离开了破庙,夏胡三从庙里供奉的先人身上,扯下灰尘斑驳的那块红布,哆嗦嗦系腰间,灰溜溜如丧家之犬,抄人少的小路跌跌撞撞跑回家。
事已至此,老实巴交的爹娘狠子不争气,羞愧难当。可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啊,不能眼睁睁看他沉沦堕落,不管不问。第二天,爹赶集卖了家里饲养的十几只青山羊,怀揣多年积攒的三万块养老钱,步履蹒跚来到儿子夏胡三家。
爹问:“三,长了记性,能戒了么?!”
夏胡三声音嘶哑,跪地自扇巴掌:“爹,我能!”
这时,回娘家“想办法”的媳妇翠翠回来了。见此情景,跪在夏胡三身边,声泪俱下,弱声说:“爹,看您这不争气的儿子,让您老人家跟着丢人、受苦了。”
“唉,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哼,不争气的东西,瞅你孝顺懂事的媳妇,不好好过日子,你对得起谁?!”
“爹,您三知道错了,他一定能改掉。就算是倾家荡产,当媳妇的我也要把他从赌窝里拉出来!帮他度过这难关。”
“吱拗”推门进来两个人。
夏胡三:“呀,姐,你们咋来了?”
大姐说:“三啊,你说你咋不学好!昨个咱爹捎信说你摊上了事,这不俺东挪西借凑了两万块钱,和你二姐通个气,就一块过来了。”
二姐道:“三弟,你的事二姐知道了,你二姐夫外出打工快一年了没回来,家里自能凑这一万八,俺都给你捎来了。听爹的话,以后千万别赌了,这赌博害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例子还少嘛。”
夏胡三悲切失声,含泪点头:“大姐、二姐。我知道了!”
“大妮、二妮回来啦。”屋外传来夏胡三娘的声音。
推门进来,娘手里拿着个鼓囊囊的破布包。
夏胡三:“娘,您这是?”
“唉,听说你挨了恶人的打,没伤筋断骨就好。娘送钱来了,整整七百八十四块钱,都是逢年过节或过生日时,你两个姐姐给我的零花钱,平日里哪舍得花,这回派上用场了!”娘粗糙抖动的手打开布包,除了最下面三张百元大钞,上面雒着的是厚厚一叠面值二十元、十元、五元、一元以及五毛、、两毛、一毛的角钞。
夏胡三“噗通”跪地不起。“唉呀,我的娘!”
媳妇扶娘坐下,点指着夏胡三,悲切切地说:“三啊,你要还认咱爹娘,还顾恋这个家,今天,你就当着爹娘、姐姐的面,说句硬气的人话吧?!”
夏胡三起身,瞪大眼睛泪汪汪,快速从桌子底下拿出准备和猛子拼命的斧头,大喊一声:“我改,再不改,还是人吗?!”没等爹娘、姐姐、媳妇反应过来,手起斧落,“咔嚓”断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唉呀,我的儿,你……”娘惊叫一声,晕倒在地。
“啊!你……”爹扑过去,夺过斧头扔出门外,脱掉外衣,裹在夏胡三断指的手上。
“啊,不要命了啊!”媳妇脸色蜡黄,哭喊着,小心翼翼捡起落地血淋林的断指头。
两位姐姐赶紧把夏胡三抬到屋外院里的三轮车上,一家人一路小跑,大呼小叫去了就近的乡镇卫生院。
医院了,夏胡三拒绝医生的建议,坚决不去市里大医院做断指再植手术,他说他要戒赌,以断指为证。
出院后,夏胡三还上了赌款,落下一个绰号——“断指三”。
一年后,夏胡三做了线人,协助公安一举端掉了那个危害一方的赌窝,猛子等一干赌徒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今非昔比,改邪归正的夏胡三创业建起了蔬菜大棚,短短五年间,闯出了一片新天地,成为全县带领贫困家庭脱贫致富的先进典型。
如今,你去夏胡三的蔬菜大棚基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啥?一定是那块挂在大棚基地门右边,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醒目牌子——“阳光戒赌志愿者协会”。
你禁不住问:“会长是谁?”
门卫告诉你:“断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