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传媒相继报道了四川北碚、安徽绩溪、贵州都匀等地都有人清明扫墓，给先祖亡灵烧小姐的荒唐儿孙荒唐事，遂萌发了笔者“替爹纳妾已荒唐，更向荒唐演大谎”的兴致，乃戏仿某大款孝子的口吻，给其在阴间的老父代拟了这封信。——题记
　　
　　 敬爱的父亲大人，您老人家好！
　　 俺是您三儿阿丑，今天是清明节，俺给您老人家烧了三千亿冥币，十八位小姐，祝您老人家在阴间长命千岁，富得流油，风流快活，万事如意。
　　 俺知道您老想女人，特别是在这草木发芽人发情的早春天气，您老一定会想女人的。这是三儿老早就从您老眼睛里看出来的，俺知道您老挨了大半辈子，挨得心里很苦，想女人只在心里想、夜里想、没人时一个人想，就是从来不在俺仨兄弟面前显露。但俺还是能从您老脸上看得出来，您老信不信？俗话说父子连心，要是连您老这么点小秘密都能瞒过了俺，俺三儿还算是您的儿子吗？
　　 俺知道一个男人活在世上，总离不得女人。就说俺三儿吧，虽说家中有您老早年给娶的发妻秦香莲，城里还包了个二奶潘金莲，俺的女秘书董小宛实质上也等于老婆，但俺还是老管不了自己“花心”，隔三差五，总要到夜总会、歌舞厅什么的去“潇洒走一回”，和三陪小姐们“过把瘾”，乐和乐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人生在世，不就是过把钱瘾，过把酒瘾，过把女人瘾吗？古话说“酒色二字胎里记”，“好男占九女”，您老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连孔夫子这样的老古板先生，也曾说过什么“食色，性也”，就是说要把女人当馍馍一样吃，当酒一样喝。要俺三儿说，这世界上最英雄的人就是韦小宝，您老看他娶了那么多老婆，而且一个个漂亮得天仙似的，七雌一雄，妻妾成群，活得多潇洒。最没出息的人，就是原美国总统克林顿了，堂堂一个大国总统，竟为一个叫什么“癞瘟死鸡”的烂女人，就天天在电视上作检讨，活得还没有俺三儿快活自在，您老说他那破总统还有什么当头！
　　 爹，想当初，俺娘老早就弃世，撂下您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光棍汉，拉扯着三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既当爹又当娘，那日子，过的实在孽障，说句不好听的话，日子过得比旧社会还旧社会。但俺知道，从那时起，您老就一直想女人，并盼望着找个女人作帮手，帮您老撑持家务，但您老又担心俺兄弟仨吃苦受屈，就一直隐忍着。后来，您和前村的刘寡妇好上了，刘寡妇还一个劲儿地给您老做鞋垫儿，但俺仨兄弟就是不乐意刘寡妇，因为俺们不想有后娘。俺至今还记得，有一次，您老和刘寡妇在生产队饲养院的草房里幽会，被俺兄弟们发觉了，俺二哥阿奇从家中飞快地取来那只“不倒翁老头”，就是大哥阿瓜从公社王书记家窗台上偷来的那只。俺仨人趁您老不注意，悄悄地将“不倒翁”藏在草房外，等您老和刘寡妇亲热时，大哥阿瓜突然拧开“不倒翁”上的开关，那丑老头就怪声怪气地突然嗬嗬嗬大笑起来，俺兄弟仨人也同时用手捏住喉咙阴阳怪气地学鬼叫，那声音在静静的夜里听来，极像是鸱枭鸟不祥的惨笑，骇怖得人身上长满鸡皮疙瘩，连浑身的汗毛都吓得竖了起来。刘寡妇被吓得“妈呀”一声瘫在草堆上，您老像兔子一样窜起来，蹦出去八丈远，头猛地撞在草房门梁上，疼得双手抱头原地打转，好半天后，才转身疯子般拖了刘寡妇，跌跌撞撞逃出饲养院，一溜烟就没了影。俺兄弟仨也被自己的恶作剧吓破了胆，丢下不倒翁一个“人”在饲养院里大笑，没命似地逃回了家里。那夜您老送走刘寡妇回来，就病倒了，软几几蔫耷耷的半个月没力气，连工也没法出，无奈只好又请巫师又请医地折腾了好久，您老的病才慢慢有了起色。俺兄弟仨也后悔极了，相互发誓，以后无论您老想娶谁，俺们都不反对，后来，尽管您老也终于知道那天夜里是俺兄弟仨使坏，但半句也没有责怪俺们，很果断地和刘寡妇断了关系，就因为您老心里疼俺们。爹，您老一定还记得，这之后好久，您老对女人就很淡了，见了面连话也不多说半句，直到隔壁的赵大爷又给您老介绍了后庄的马大婶，经赵大爷多次劝说，您老也点头同意了，当赵大爷找俺兄弟仨问意见时，俺兄弟仨人都又变成了哑吧，只是仇恨地盯着赵大爷，什么话也不说。赵大爷瞪着俺仨兄弟看了半天，除了听到二哥阿奇一声响亮的吸溜鼻涕声而外，什么人话都没有听到，无奈只丢下一句“邪性”，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爹，您是个有度量的人，又疼俺们，您老在地下英灵有知，一定会原谅俺兄弟仨人，因为俺们是您的亲儿子，俺们就是不想有后娘。
　　 如今，您老走了，俺三儿也发迹了，每想起俺们两次坏了您老生前的好事，俺三儿就满心愧疚，今天给您老烧这些小姐，就算是一种补报吧，请您老人家收好了。其实，说起过去的事，也不能全怪俺兄弟们，因为那时候您老还活着，要是您老活着就娶了后妻，俺三儿心里就憋气，就添堵，就不舒服。有时候俺三儿想，是不是俺三儿太自私了，但想来想去，俺三儿终于想明白了，不怕您老见怪，俺三儿就是觉得这世上人人都自私，您老自私，三儿也自私，您老和三儿都一样。不同之处，只是你老自私是想娶后妻，俺三儿自私是不想有后娘，因此在不让您续弦这事上，俺三儿和您老各有一半错，往后谁也别说谁。如今，您老殁了，到了另一个世界，无论您老娶多少女人，三儿心里都不会再堵气别扭了，要不，俺三儿就不会给您老烧这么多小姐。过去人人都说俺三儿傻，其实才不呢，要真傻，俺三儿就成不了大款了！
　　 爹，俺三儿今天给您烧十八位小姐，就算是给您老娶了十八房小妾，这可是俺三儿一片孝心哩。过去戏文里唱“感天动地窦娥怨，王祥卧冰救母难”，这些小姐，都是俺怀揣一片孝心，亲自从市里“冥器一条街”挑选来的，一个个既漂亮又性感，比起刘寡妇、马大婶那些乡下的柴禾妞黄脸婆，可就好到天上去了。您老人家大约还不知道，现如今城里的小姐们，侍奉起男人来，能舒服到骨头缝缝里去。再说了，人谁能没个私心，俺三儿不妨给您老透句实在话，这些小姐连俺三儿这久经脂粉阵的人看了，都有些动心哩，本想全部买下后存起来，等到将来我死时，烧给自己受用。但想到您是我老子，生前受了那么多苦，后半辈子又没沾过女人，俺三儿的心就软了，软得像一泡水，人都说亲不亲，骨肉分，谁叫俺是您儿子呢？俺三儿千不好万不好，就这点孝心还是好的，您老大约不会怪俺三儿私自作主，给您娶妾吧。爹，人家都说俺三儿最会怜香惜玉疼爱女人，这话还真是说着俺了，不知咋的，俺三儿自个也觉得自个是个贾宝玉，一见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不由得就有点“心太软”，但俺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大错，男人嘛，谁还没有一点花心，再说了，俺三儿曾听人说过，有个大人物就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所以，俺三儿至多算个“情种”罢了。爹，三儿对您老有一个请求，想您老人家一辈子都宽宏大量，额头上跑得下马，肚皮里撑得开船，这么点小事一定会答应，就是请您老对这些小姐要好一点，当人一点，痛惜一点，她们虽然是妾，但也是人，因而就得像人一般待她们。再说了，不是说，“妻不如妾”吗？只要您老将家族关系搞和睦了，妾的好处可多着呢！就拿俺三儿作个比方吧，总觉得董小宛和潘金莲比秦香莲要好哩。
　　 爹，您瞧，差点忘了告许您老，这些小姐，都是经市卫生防疫部门检了疫的，人人持有上岗证，虽说都是“小姐”，但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脏病，您老尽管放心受用好了。只是您老一把年纪，让三儿总有点担心，怕您老经持不住折腾，不懂得节制，被这些“生猛小姐”淘虚了身子。这不是俺三儿嫉妒您，而是心疼您老，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生命长在，才会风流长生。俺三儿只是给您老提个醒儿，但愿您老在风流快活时，千万别忘了节欲保命的道理，凡事悠着点为好。特别是您这么大岁数的人，更要珍惜自己的身子骨，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本钱才好做生意。其实，爹，请您老莫担心，这话是俺三儿跟您老闹着玩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吓一吓您老而已，因为三儿一直觉得，能够将父子关系闹得像哥儿们一样的父子，才是真父子。实话跟您老说了罢，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科技昌明，医学发达，连处女膜都能再造，小小花柳病，有啥难治的。即使您老不幸染上了什么脏病，您老也莫怕，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有您三儿在，您老只管将心放在大校场里享福好了，一切有俺三儿给您老作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您老不幸染上了“爱滋病”什么的，只要您老人家给俺三儿托个梦，您老要啥俺就给啥。要是您老身体真出了毛病，俺三儿就给您烧药片、烧伟哥、烧医生、烧护士，或者干脆给您老烧一座医院，就烧最好的医院，您老就万寿无疆了。俺三儿现在有的是钱，烧几个纸人纸房子，值不了啥。
　　 三儿给您老说，咱爹，有钱的感觉还真好，想啥成啥，盼啥来啥，只要舍得投资，这世上还真没有办不成的事，正像俗话说的那样，只要有钱，成打的眼泪也能买得到。想当初，俺三儿还是个毛孩子那会儿，村里来了个算命的，给村长家那傻瓜儿子看相，只因为胡村长家里有钱，那算命的就变着法儿奉承，舐尻子不知道深浅，烧纸不知道坟滩，把那傻子差点吹成了神童，连三儿听了都觉得假的可笑。那算命的见三儿在旁边瞧热闹，穿得破衣烂衫的，还笑，就在吹捧胡傻子的同时，连带将三儿糟践了个够，说俺三儿满脸横纹，是上天生就的一副贱相，将来只有讨饭的命，说不准没等到长大，就饿死了。没承想俺三儿不仅长命，而且还成了大气候，如今手头上有上千万银子攥着，是富甲一方的阔汉大款，而那个神童胡傻子，只不过是俺三儿手下一个小小分厂的看门人，想炒他的鱿鱼，还不是俺三儿一句话的事。但俺偏不炒他的鱿鱼，就因为俺三儿曾听人说过，大丈夫不念旧恶，连韩信在未发达时，都曾被乡里的无赖们欺侮过，让韩信钻人家的裤裆，但韩信后来发迹了，不但未杀那个欺凌他的无赖，还赏给那无赖个小官做，为此韩信被许多人称好道乖，猛赚了一笔。俺三儿既然是个“民营企业家”，做事自然离不了“为人民币服务”，凡事都得和经济“挂钩”，双手扳着肋巴当算盘，掂量掂量亏赢，不见兔子不撒鹰，看准了才下手。今日，俺三儿得志了，也要向韩信学习，偏不报复曾欺侮过俺的人。但俺三儿实在没有韩信那么大的肚量，胡村长又实在可恶，对他和儿子不整白不整，因些俺三儿在向韩信学习的同时，还得向猫儿学习，像猫儿耍老鼠一样耍耍胡村长的儿子胡傻子，让他给俺三儿当狗当孙子。今天，俺三儿已经成了韩信一样的大丈夫了，也耍够了胡傻子，爹，您说俺三儿伟大不伟大？
　　 给您老说，就因为小时候俺家里穷，没有进过一天的学堂门，俺三儿至今斗大的字识不了三升，只能算是文盲里的文盲了。但没文化碍着了俺什么，俺不是照样富了发了成气候了吗？您老瞧省里那些大学的教授们，人人都是一肚子屎（诗），连放个屁都透着文化味儿，算得上有“文化水”吧，可又怎么着，为了出本破书，成天跟在俺三儿屁股后面，跟屁虫似的求俺赞助，打发个三千五千的，就千恩万谢的，尾巴摇得像只哈巴狗，就像给了叫化子半升米，恨不得连俺三儿的屎都趁热乎吃了。再看俺手下打工的那些小青年，至少有一半也是大学生，还不照样让俺当板镢使，就俺现在给他们每月发的那点工资，给俺干十年，大约也赚不回上大学花去的费用。爹，您看这知识学了有屁用，现在俺三儿想，还是您老英明，当初没让俺仨兄弟上学，都从“阳坡大学”毕业，早早在社会上混，个个都操练出了一身好本事，兄弟仨全成了“人稍子”，如果您老当初念头一错，叫俺仨兄弟念了书，现如今大约都会成为书呆子，不得穷死也会愁死，就是找到了好工作又能怎么样，每月千把块钱的死工资，还不够俺三儿吃喝一顿的饭钱哩。爹，给您老说，有钱的滋味还真好，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照俺三儿说，没钱才会鬼欺人，这可不是俺三儿嘴上没个把门的，裆前没个纽扣子，信口胡说，而是活生生的事实。俺三儿现在有钱了，连俺的臭脚丫子也有人争着给洗，您老说过不过瘾，您老知道乡上的那些头头们，平素人五人六的，够威风罢，可现在怎么着，就连乡长书记的，也被俺三儿喝来吆去的，像唤狗。俗话说，有奶便是娘，照俺三儿说，有钱才是爹。俺三儿现在算是看透啦，人没钱，鬼一般，死了都叫阎王嫌，有钱就有一切，没钱全是白扯。
　　 爹，您三儿不瞒您老，这信是请市里牛作家写的，因为三儿曾为他出书赞助过一万块大洋哩。要不，如果换了三儿写这封信，就是叫牛鞭抽着，也弄不出这么好的文句来，因为您老知道，俺三儿是个粗人，没有这么高的“文化水”。但您老也莫门缝里看人，把三儿给看扁了，因为信的大意还是俺三儿的，是俺三儿口述，由牛作家记录的，不通顺不连贯的地方，再让牛作家给拾掇拾掇，信就读着平顺有味了。其实说穿了，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俺三儿说得精彩，再加上牛作家改得巧妙罢了。爹，顺便告许您，俺三儿现在当官了，是县政协委员、工商联理事，常被县长叫去，给党和政论提“宝贵意见”哩。写个把封信，有啥难弄的。不是俺三儿喇叭匠抬埋老子——自吹自擂，俺三儿现在的水平，就是高，高得就像咱家屋后的那棵老柳树一样哩。林彪说他的聪明是爹妈给的，俺三儿的聪明，也是娘老子造的，别人有什么办法。要是俺三儿不聪明，牛作家也不会夸俺三儿是飞机上摔茶杯——高水瓶（平）了。俺三儿知道，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爹，信不信由您，三儿说的全是笑话，俺三儿就是诳天诳地诳神灵，诳祖诳官诳皇上，也不会对您老有半句谎话，如真有，就叫天打五雷轰，喝开水呛死得了。当然，俺三儿更不是小人，知道头轻尻子重，说谎没处混，俺三儿今天之所以混得好，一是全靠自己说老实话做老实人办老实事，二是亏您老在那边保佑着。您老知道，俺三儿是个实心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那种人，对人最讲义气，弄不来桌子底下踩人的事，这不，俺三儿刚发了一点小财，就屁颠屁颠地跑来报答您老，给您老烧香烧纸烧小姐来了吗？
　　 爹，您老保重吧，莫让俺三儿给扯远了。钱、信和小姐俺三儿现在都一块儿烧给您，请您老仔细收好了。小姐们若有用着不合心的，您老就给几个钱打发走算了，俺三儿明年再给您烧，比今年还多一倍，干脆就烧三十六个，有那么多女人伺候着，您老人家总该高兴了吧。连过去的皇上也只不过七十二个妃子，这不，到了明年，您老人家就有五十四房女人了，算得上是半个皇上了，到那时，您老整天被一大群佳丽围着，群香缭绕，众芳环侍，就像一只大公鸡领着一帮子小母鸡，风流快活，艳福齐天，那日子，就会比神仙更神仙了。
　　 爹，都是俺三儿不好，您老活着时，俺三儿没尽上什么孝，如今您老死了，俺三儿想孝又没处孝，只能献上点孝心给您老人家烧些小姐罢了。爹，您老自己保重吧，“只要您过得比我好”，俺三儿一切都放心了。话就说到这里吧，这不，俺三儿的手机又叫了，是“黑玫瑰酒家”的崔仁敏（催人命）小姐呼俺哩。爹，您看着，俺三儿给您老磕长头了！
　　
　　 您的三儿王小丑
　　
　　 壬辰龙年清明节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