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悼念我的好友(散文)
小屋的窗外忽然有一道亮光,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雷响,外边就传来大雨哗哗的响声,雨滴飘落到窗玻璃上滴滴答答响,我拿着一本书再也无法静心阅读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神不宁的,难道真要发生什么事情?果不其然,县城一位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武全心肌梗塞前几天前离世了。这是真得吗?我不敢相信!朋友还给我发来武全离世前唱的歌曲,没有想到他的嗓音很醇厚很美,他唱的那首《农民工》的歌曲,声音中有着许多无奈和伤感,我的眼角渐渐湿润模糊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华时,我和他的过去又浮现在了眼前……
十八岁那年我接替父亲的工作,从乡下来到繁华的县城。那时候我性格内向木讷不善言辞,在单位就是名副其实的“傻小子”。单位大多数是老工人,只有我的年龄最小。县城里我几乎没有能谈的来的朋友,深陷在孤独寂寞中,多么想有个朋友来和我促膝谈心呀!
一个星期天,我突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哦,是我的好友武全!他他留着平头穿着朴素整洁的衣服,正缓步朝我走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远远的就伸出了双手。刹那间,我觉得有一缕阳光温暖着我的心房。我们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双手,好友突然重逢了,我激动得无以言表了。
上学时,武全是我不在一个班级的校友,我们的教室紧挨着,下课后经常见面在一起聊天。那时候他说话粗声粗气的,但丝毫没有架子很是和气,性格上我们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就走得很近。初中毕业以后,我以为同学不会再见面了,真没有想到,我刚到县城他很快就找到了这里,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朋友相逢总是异常的亲切,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在职业高中就读,学家电专业,而我初中毕业就来到这家破单位,父亲当初的意愿就是想把这里当作一个平台让我想办法跳出去。武全虽然在职业中学就读,但是他并不喜欢那里,学校教学设施落后,学生们在一起都是打架玩闹,不过就是混日子罢了。他说只是碍于父亲的脸面,支撑着他读完职业学校,他想毕业后到社会上学着开车,说开车很风光可以到处逛一逛。
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准时来到我这里,假期里他和我呆的时间比他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都要多,我们在一起没高没低的胡扯,一同骑着一辆自行车到郊外踏青,自行车没有气了,就扛着自行车奔跑,郊外传来我么爽朗的笑声;有时我们一起漫步在县城大街小巷,一起去看电影录像……
他要返回学校去了,我失魂落魄,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期盼着星期天快点来临。
那些年我挺羡慕他的,有一个好父亲,他父亲是事业单位干部,在县城给他们买了院基盖了房子,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他父亲待我很热情。他父亲经常挂在嘴上一句俗语:“买馍不离笼伴”,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形影不离。后来我才知道他父亲和我父亲也是同学,我们是两代人的交情,因此我和武全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那一次我看到武全的装束换了,当年流行的老板裤子、夹克装,再加上他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浑身上下透露出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和他比起来,我似乎有点寒酸了,父亲留给我的是破旧的中山装,单位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和他在一起时,我便有一种自卑的感觉,人家是高干子弟,而我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但是这种自卑的想法只是偶尔有过。彼此相处中,我被他热情的大浪很快湮没了。我们在一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并没有小瞧我,关系纯洁如水,每次去他家他父母很是热情,让我在县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武全的父亲社会活动能力很强,当武全忍不住告诉了父亲不想在职业学校就读的时候,父亲立即帮他找了一家大型修理厂让他先学修车。武全就这样高高兴兴地上班了,师傅不仅让他亲手实践,而且每到晚上的时候就在房间的小黑板上给他讲些理论知识。
他修车以后我们相见的机会就更多了,只要修理厂没有活时候他就会到我这里。
一段时间以后武全去了运输公司,他的梦想越来越近了,运输公司解放带挂车,经常去山西拉煤,一辆车一名司机一名助手,助手都是年轻人。为了能尽快学车他很勤快,嘴巴也很甜,哥长哥短的,把司机师傅叫得心花怒放。每次汽车出车前后,他总是先拿着扳手钻到车下面看螺丝是否有松动,看底壳哪里是否有渗漏现象。这些本是师傅操的心,他全部解决了。师傅很喜欢这个手脚勤快头脑灵活的徒弟,因此路上一有机会就把方向盘交给他。
两个多月后他驾驶技术已经相当熟练了。
一段时间以后,他的驾驶执照考到手了,梦想变成现实了。
那些年我停学以后是混混噩噩噩过日子,而他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虽然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总算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他一有空闲就来找我玩,晚上有时候也不回家,我们滚一个被窝,他父母知道他经常在我这里,就是不回家也不会来找的。那些年真是青春年少,武全偷偷地告诉我,他看上了一个女孩,在县城印章所工作,女孩子身边还有一个女同事。武全曾经和我一起去过她们那里,我们都是中学校友,只是我和她们并不熟悉而已。他想的那个女孩挺漂亮,看上去纯真大方,抿嘴一笑,脸上会露出两个酒窝。他不知道怎么向女孩子表白,想给女孩子写封情书,但是他说脑子里没有墨水,让我帮他想想办法,我拍着胸脯说:“这是小菜一碟,我来帮你写!”实际上我也没有写过情书,只是中学时候爱读情感小说而已。武全心还挺急的,我原来想缓几天,他马上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要我立即写。我翻箱倒柜找到笔和纸,就在这静谧的深夜,我们两个趴在床头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七百多字的“情书”,情书里一两句我至今记忆犹新,“没有你的日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寝……”那些密密麻麻的暧昧的露骨的表白文字,令我脸颊发烧,武全在我身边特别兴奋的,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天刚刚亮,我还想睡个懒觉,他强行把我拉起来,他要求我同他一起去,说他一个人不好意思。怎么让我给你当电灯泡,我坚决推辞了。他连拉带拽,说不是让我当灯泡,让我给他送信,真不知那时怎么鬼使神差,最后我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此后他真和那个女孩谈起了恋爱,他为了感激我带我去了国营食堂,一盘牛肉,一盘鸡蛋,几瓶啤酒,别小看这些,这在当初那个年代是奢侈的。我还是平生第一次吃牛肉,那牛肉麻嗖嗖的,我们吃得大汗淋漓。我人生第一次喝醉酒了,喝得晕乎乎的,我们两个手拉手相互搀扶着,在夜幕的街灯下摇摇晃晃迈着步子,双眼朦胧,天旋地转……
两年后单位破产了,我终于从单位走了出来,四处去流浪打工,我和他之间就很少联系了。
多年以后,我们各自都结婚生子,各自有了自己的家。我有了新的朋友圈,无意中丢掉了这份纯真的友情。
时间如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二十多年一晃而过,如今我的新家安扎在县城。今年春节前后,我曾经在县城碰到过他两次,他脸上刻着岁月的沧桑,我知道他经历了许多风雨,但是总算挺过来了。他说这么多年一直在卫生局上班,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准备参加工作,女儿正在上技校,他已经托好了熟人,只等女儿毕业就能工作了,妻子经营着大药房,生意非常红火。他还和过去一样热情,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里看看,而我总是以忙碌为借口推脱了。
由于突发心脏病,他就这样突然走了。风华正茂时,抛下了妻儿丢下打拼的事业,扔下了白发苍苍的父母,留给亲人是无限的伤痛。我后悔,为什么我当初不珍惜彼此的友情,年轻时候的一个转身竟然成为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