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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火杆子(小说)


作者:李长新 童生,580.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66发表时间:2018-05-30 08:19:57
摘要:我们这里是大山圪崂,村民都很朴实听话,政府说一不二,好管理。据说,解放建国以来,全乡还没有逮捕过一个刑事犯罪分子。政府叫种烟,老百姓都种烟,不敢种红薯、玉谷。政府不叫乱生孩子,老百姓都不敢多生,乖乖去结扎上环,甚至晚上不敢和老婆过性生活,生怕不慎,老婆又怀上了。但也有不听话的,敢玩命的,不过很少。六十多年了,只出过两个活宝,弄得鸡犬不宁,人声鼎沸。


   我们这里是大山圪崂,村民都很朴实听话,政府说一不二,好管理。据说,解放建国以来,全乡还没有逮捕过一个刑事犯罪分子。政府叫种烟,老百姓都种烟,不敢种红薯、玉谷。政府不叫乱生孩子,老百姓都不敢多生,乖乖去结扎上环,甚至晚上不敢和老婆过性生活,生怕不慎,老婆又怀上了。但也有不听话的,敢玩命的,不过很少。六十多年了,只出过两个活宝,弄得鸡犬不宁,人声鼎沸。
   土改时,村里出了个赵旦旦,村民都说是个火杆子,不怕事。何谓火杆子?形象的说,就是胆子贼大,不怕死的主。你想,火杆就是烧火棍子,在灶火里高温烧烤不喊疼,不怕死嘛。当时豫西流行庙道会,是个邪教反动组织,来这里发展会员,说是参加了这个会,念了咒,可以刀枪不入,就像当年义和团运动。大字不识几升的赵旦旦就入了会,他们头上扎个红头巾,背上镢头铣把,胁迫十几名种地农民跟着,说是要先去攻打乡公所,再取县城,然后去占洛阳,当朝廷。十几名懵懵懂懂的村民,听了很害怕,又舍不得功夫,给赵旦旦说,我还有几亩玉谷地没有锄呢,等把地锄完再去吧。赵旦旦说,锄哪欻哩,等我当了朝廷,给你封个驸马官,骑高头大马,穿绫罗绸缎,顿顿吃白面馍馍,炒肉片片。村民害怕,不去。赵旦旦说,你要不去,我一镢头把你判死。村民怕死,就从地里走出来,加入到赵旦旦的队伍里,往乡公所方向去了。其实赵旦旦是光棍一条,穷得和鬼一样,娶不起老婆,家里哪里有姑娘招驸马。赵旦旦是听唱戏《铡美案》说的,也不知道驸马爷是啥官。
   谁知道走到半路上,被村里老者挡住了,说,你不敢去,现在世事变了,共产党得了天下,给咱们穷人分了土地,美美在家种地,你瞎闹腾个啥?比不得前几年乱世了。内乡的别司令,人家闹多大世事,现在都叫拾掇了,你中球用!你娃吃熊心豹子胆了,去寻死哩。赵旦旦不服,说,叔,你走南撂北,吆骡子马帮,你没见民国以来,咱们这里山窝窝那么多人都拉杆子架鹰,吃飞食。咱还住烂草房,吃黑馍。这苦日子熬到啥时候?自古以来,都是吃死胆大,饿死胆小。你甭挡我们的路,我要去洛阳城吃香的喝辣的,快活几年死了也值。窝到这穷山沟,啥时是个头。说着,用手把老汉拨拉一边,气昂昂带着队伍去打青龙镇了。
   当时有土改工作队,都带有枪,听说赵旦旦要造反,厮跟的都是一群被赵旦旦胁迫的老百姓,就在黄沙口把队伍拦住了。工作队李队长把对面笑手枪娃一掏,对天连打三枪,背镢头铁锨的村民就作鸟兽散了。剩下赵旦旦一人,见众人散了,就埋怨工作队把他好事搅和散了,骂李队长不是人。李队长对赵旦旦说,我看你是糊涂面把你吃糊涂了,脑子进水了。国民党老蒋几百万大军都叫共产党撵到台湾孤岛上了,你弄三个半人还想当朝廷?快滚回去好好种地去吧,不要胡刺撩。赵旦旦满心不服,像泄气的皮球,蔫蔫地走了。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半月后李队长通的队员在县里开会,吃饭时把这事当笑话在饭场说了,被女县长听见了,问了细节,立马通知县公安局来开会,说青龙镇出了大事,有人造反了,成立队伍要攻打县城和洛阳,妄想当朝廷,与北京分庭抗礼。青龙镇土改工作队李队长政治敏感不强,这么大事竟然没有向县里汇报,要追究责任。眼下十万火急紧迫的是立即破案,打掉这个反革命集团。
   县公安局当即成立专案组赶赴青龙镇破案,没有几天,就把在地里锄玉谷苗的赵旦旦抓获归案。按照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原则,只抓个赵旦旦。1954年腊月二十三,赵旦旦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绑缚刑场,验明正身,执行枪决。赵旦旦还真有种,没有吓的尿裤子,还对行刑的执法队人说,伙计,把活做好点,再过二十年,还是一条好汉!意思是一枪毙命,别让打几枪他死不了,老疼。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几十年过去,青龙镇再没有出过啥人物,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凡而宁静的生活。但是,这种局面,很快被八十年代第二个火杆子刘江打破了。
   刘江是个让政府颇为头疼的主:政府不让超生,农村生俩就中了。他偏偏生三丫头片子,这地方,农村都想生个男娃,延续孔夫子所谓的香火不说,还有就是种地没有男劳力不中,打架没有男娃不中。因此,刘江给老婆说,咱俩可劲造,非弄出个男娃不中。老婆怕刘江,人家说咋就咋的。计划生育小分队进村了,刘江在房后沙坡上放羊,老远就瞅见了,连忙跑回家,和老婆一起引上大的,携着小的,顺山上往后沟跑,躲到当年旧社会躲兵痞刀客的窑洞里藏身。
   乡长带队找不到刘江夫妇,就把他家房子上的瓦溜了,牛牵走了,刘江给老爹准备的柏木寿材拉走了,算作罚款。
   那时间,墙上到处都刷有标语,计划生育年年搞,该扎不扎,墙倒屋塌。又是流产、又是结扎。抓住育龄妇女,就像杀猪一样,强扭上车,按到手术台上,打了麻针,一刀就把输卵管结扎了。
   刘江回家看了阵势,对老婆说,咱在这里住不成了,上寺河山吧,哪里有亲戚,山是土山,地广人稀,不用修房子,住到土窑里。我回来缠他乡长杆子。
   刘江安顿好家里,去乡里找乡长。乡长见了,说,呵呵,刘江,你癞蛤蟆躲缺,现在出来了?刘江骂说,躲你妈屁!上前来个扫荡腿,就把乡长撂翻在街上了。乡长说:反了反了,刘江打人啦!刘江爬到乡长耳边低声说,你先别咋呼,你在打麦场麦尖集后强奸我村杨秀秀的证据让我逮着了,你走后留下搽怂的纸团我都当宝贝一样保管着,人家女家嫌怪不告你,我代劳马上就送县纪检委、公安局,看谁先进去?乡长一听脸色就变了,哀求说算了算了,把你牛拉回去,你大的板卖了,钱退给你,罚款不要了!刘江问:我婆娘要娃你还管不管?乡长说,你日死活没生,与我糗事!刘江见有人过来,忙把乡长从地上拉起来,嘴里高声说道,哎呀嗨,天晴光光的,乡长咋滑倒了?赶紧拉起来!
   时间不长,刘江把家人接回来,乡长支派村支书领人把溜下的房瓦又全上房子,还给上了灰,弄得青堂瓦舍,装修一新。
   村人对刘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纷纷扬扬说,这怂娃咋真家伙,到外头扳着大人物了,乡长都怕他,这回刘江火杆子忽闪开了。
   刘江老婆生到第六个时候,老天开眼,老婆腿一撇,挤出来个带把的,刘江也不嫌脏,对住那个把把,叭叭亲了几口。
   这天,刘江的老婆娘家大死了,刘江这几天都在忙活埋人的事,他头戴着孝帽,身着白色孝服,如丧考妣,一脸悲痛,操持丧事。总管说一切就绪,就等明早埋人了,就是还缺纸扎楼子,金山银山。刘江立即指派妻子的娘家侄去镇上买。娘家侄是自家事,自然不敢怠慢,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就去了,谁知道竟扒了大豁子。
   原来,这小娃骑车速度快,眼见前头来车,农村道路窄狭,躲避不及,翻下路堰,摔成脑颅损伤,赶紧送往县医院抢救,总算保住生命。对方也没有挂住人家车,人家装着没有看见,呼一下开车走了。娘家大家穷,孩子他舅舅没有钱给孩子治病,都是刘江给垫的钱。
   病看好了,刘江去卫生局办理农村合作医疗报销,窗口收了资料说,你留下电话,批下来你来取钱。总共花了五万多块,在农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刘江希望报销一半多,也算个钱呢。谁知七等八等,人家说按政策报销不了,你是交通事故摔伤,交通事故有人赔偿。刘江说,谁赔偿?自己摔下河滩,老锤子赔!窗口人说,反正不符合政策,不能报销!刘江说,你们向农民收医疗保险钱时咋说?啥都管。哎呀,出了事了,你是这也不管,那也不管。你们是骗子?窗口人就不吭声了,任由刘江在外面吼叫。
   刘江吼乏了,就出来在县城找个牛肉汤馆填肚子,恰好碰见老酒友有福子,刘江说,走喝牛肉汤!有福子知道刘江把式大,说,喝那牛肉汤干啥,洛河边有家土鸡店,压个土鸡美美吃一顿,喝几盅。刘江说能行,想喝酒不得了,有点事给你说说,你给想个门路。有福说,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走。说走就走,他们进了土鸡店,叫老板在高压锅里压了一只土鸡,刘江说,是不是土鸡我经常吃,土鸡肉是青色的,你别弄几个月的洋鸡肉忽悠我,小鸡才长三个月就杀,吃激素饲料长大,肉吃了跟棉套似的。老板说,你北山刘江,谁不认得,还敢哄你?再说了,我这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从没有捣过人。
   一霎时,酒菜上桌,鸡肉飘香,俩人就喝上了。酒过三巡,刘江说,我婆娘她大死了,埋人又弄出个事情,小娃骑摩托车上街上置办东西,慌里慌张,车骑沟里,差点绊死了。现在,医院治好了,卫生局不给报销咋整?有福说,不报销是刁难你哩,人家有关系,去北京上海西安陆军医院,一花几十万都报销,你这球大一点钱都不报销?刘江说,你给走走关系叫报销了。有福说,这得花钱哩。给局长送个五千块红包就报销了。刘江说,我不干这事,也没有钱送。我听说这个局长养个小婆娘,在刘家巷你门口买套房子住着,有没有这事?有福说,有,这你都知道?你这家伙老贼,他养小婆娘与你屁事?刘江说,我想上你楼上给他拍几张照片,弄他点事,不怕他不给我报销!有福说中,今黑了你就住我家,我娃子有长焦距相机,你拍!他一星期都去睡几回,都生娃娃啦,娃娃都四五岁了。刘江笑逐颜开,说,搞定啦。
   三天后,刘江气昂昂走进局长办公室,局长问找谁。刘江说找你报销药费呢。局长说报销药费到楼下窗口去办,不用找我。刘江说楼下不给办。局长说,哦,你是那个青龙镇的吧,你的事情上过会,按政策不能办。现在反腐败抓的紧,给你报销了,他们饭碗就砸了。刘江说,你收我们保险钱时候,你咋不说这也不能办,那也不能报?局长说,你是来找事吧,咋能这样说话呢。刘江说,老百姓还敢找你当官的事?说着,顺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甩在桌子上,让局长看。局长拾起一看,勃然大怒,你跟踪我?你侵犯我个人隐私,我要告你去吃牢饭!刘江说你打110报警,我坐在这里等着!局长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又挤出笑脸对刘江说,青龙镇老百姓都可老实,淳朴,咋出个你这个活宝呢?算了算了,都是国家那几个钱,你把你手续拿来,我给你批了。但你要把底片删了,照片一张不留交出来,对外不能声张。
   刘江就把那一疙瘩照相机交给局长让他删净,把包包里的一踏踏照片都拿出来烧了,说,我指天发誓,留一张出门让车撞死!局长说,我给你特批了,本来不用我签字的,你这事兄弟给你破例违规一次!说罢,就在报销单写下了:准支,按大病救助,百分之七十报销。刘江说,双手抱拳,连声说感谢感谢。局长说,咱们以后就是铁哥们了,晚上不要走,我悄悄带你去洛河边吃土鸡去,加深感情。刘江说不用了,我前天才吃过,味道不错。
   刘江又来到楼下窗口,把单子递进去。那女的问,你这不能报销,你咋又来了?刘江说,你报吧,局长批的。女的半信半疑,一看确实是局长签的字,她又给局长打了电话,局长没有好气的说,问啥?你不识字?女经办人对刘江肃然起敬,一脸客气说,大叔,你少等,钱马上就打你银行卡上了。
   村子里老年人说,这刘江莫非就是上辈赵旦旦脱生的?就是日能,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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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叙述生动,故事精彩,人物鲜活,当地农村六十年来出现的两个火杆子,做出了许多惊人的事。当地方说的火杆子,就是胆子贼大,不怕死的人,小说中的两个主角要人物就是如此,在朴实的农民中是极个别。五十年代的赵旦旦,不识时务,在共产党的天下还想造反,结果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六十年后的刘江,胆子也大,但要聪明些,为自己家人做了两件大事,但是看准了一些地方官员的软肋,居然把自己的事办成了。小说构思很好,语言生动,恰当的偶尔应用方言,前后几十年的事娓娓道来,深刻反映农村现实,底层农民的困苦,一些官员的腐败,才出现了火杆子这样的人和事。浓浓的的生活气息、乡土气息和时代特征,精彩的小说,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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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18-05-30 08:26:15
  精彩的小说,叙述村里的两个火杆子,这是胆子很大的两个农民,他们做的事和后果,深刻的反映了现实生活。感谢赐稿支持,推荐阅读,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回复1 楼        文友:李长新        2018-05-30 13:14:16
  感谢编辑精彩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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