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小说】芳草青青
题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当今的教育理念下,如何看待新时期的师生关系和教师角色的转换,是一片空白。
??(一)
??盛夏的夜里,林晓雨辗转着无法睡去,脑海中浮现的是杨校长那张阴沉的脸。
??“老公,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辞职,打死都不想当这该死的班主任了!”泪水再次漫过她的双眼。“又怎么了啊?昨天不还说你们班级得了一面红旗吗?”老公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那些该死的学生,上自习课的时候竟然玩扑克,被杨校长逮了个正着!结果还把我一统批评。”
??“那当然了,你是班主任,不批评你批评谁啊?”
??“我恨这该死的班主任,我不当了,我不当了!”
??“坚持吗,你现在不当了人家会多笑话你啊,我们的晓雨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老公,我想和你聊会,你不知道我每天的压力有多大呢!我现在带的班级是原来高一学年三个最乱的班级组合到一起的,有很多小太妹似的女生,她们除了不擅长学习,其余样样是强项。天天给我惹是生非,学校领导和科任老师都很不满,好象我没教育好似的。你知道我从没做过班主任,而且是从半路接班,难啊……”
??“晓雨,你看看都十二点了,你还要早起呢,咱明天再说吧,快睡吧!”
??老公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晓雨却依然久久不能入睡,一个个学生那或纯真或玩劣的脸象放电影一样掠过她的眼帘。
??(二)
??早六点,闹钟刺耳的铃声打碎了晓雨刚刚进入的梦境。昨天失眠的缘故,头很痛!看看酣睡中的宝贝儿子,不禁有一阵心酸,儿子才三岁,最渴望和妈妈在一起了,可是她却要早七点晚八点地在学校超负荷的工作,有的时候在单位不开心了,回家还拿孩子撒气。轻轻的在儿子圆圆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便夺门而出。心中想着:今天的升旗仪式由我们班级负责,还有整个操场和分担区的卫生需要清理。全班人马都要出动的,这些学生如果我不亲临现场,没有几个会好好扫除的。
??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一路飞奔着来到学校,果然学生们正乱做一团,有一个女生因为没被安排她做升旗仪式的主持人,正在一边怄气呢,还故意的说风凉话。哼,对于这样不顾全大局的学生,先晾她一阵子,就是不理她。匆匆的指挥着学生们进行室内外的大扫除,忽有值周生告知说操场上的垃圾尚无人清扫,一会升旗仪式就要开始,那可是全校师生参加的,不能有任何纰漏,晓雨遂又从班级冲至操场。有人统计过;一个班主任老师每天从班级到办公室再到操场要往返行走三十几次,共相当于每天爬五百节楼梯,或者是徒步行走十余公里,同时还要完成自己所任学科的正常教学,肩负脑力体力双重超负荷的劳动。
??随着雄壮的国歌声,升旗仪式正式开始了,别看弟子们平时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还真不掉链子,当护旗手们迈着矫健的步伐经过她的身旁,当主席台上的两名主持人激昂的声音穿透她的耳鼓,当全场的掌声雷鸣般响起时,晓雨的眼中竟有泪水悄然而落。做老师就是这样的,在细微中能体验到成功的喜悦。只要学生能取得一丁点的成绩,老师付出的再多也值得。
??(三)
??校务会议上,一年一度的评优工作又开始了。晓雨的心是忐忑的,说实话,她期待被凭为优秀,因为无论是教学业绩还是付出的辛劳,她都不比别人差,然而工作这五年来却始终与优秀,先进之类的称号无缘。谁不渴望荣誉呢?谁不希望自己的付出被肯定呢?更何况评称,晋级时的一个必备的硬件条件就是要有‘优’!
??看着大家在遮遮捂捂的写选票,晓雨的心中有一丝悲凉的感觉,其实人性的心底多少都有些许的疾贤妒能,也有些许的见风使舵,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尤其是知识分子扎堆的学校,更有这样的倾向。但是说白了,群众票是不公开的,最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领导,是你在领导们心中的地位和价值。
??“晓雨,评优结果出来了,我们俩个又没戏了!”李霞愤愤的说着。“看来,这活是不能干了!一天工作累的要死要活,还被学生给气的一身的病,领导们还是这么不认可,咱图什么呢?”
??“哎,图什么?当初选择做班主任不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吗?也不能因为不给咱评优秀就撂挑子不干吧,那多让人瞧不起。”晓雨无奈的说着,心头依然是泛起了一阵悲凉。
??(四)
??“老师,快去班级看看吧,韩杨病了!都晕过去了!120都来了!”一个小男生气喘吁吁的跑进办公室,对着晓雨大喊着。
??晓雨急忙放下手中的教案,冲向班级。果然班级乱做一团,很多学生惶恐的跺在角落里,有几个韩杨的好友围在担架前哭泣,韩杨的鼻子上挂着氧气瓶,医生在测量她的脉搏。晓雨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娇娇女,婚后老公也是把她宝贝的什么似的,没遇到过什么必须自己独立面对的事情。晓雨的第一个反映是要把学校领导找来,否则以后要被批评,一面打发学生去找校长主任,一面又让其他学生原位坐好,安排工作的同时她已冲到了韩杨的身边。看着孩子苍白的脸因抽搐而没了血色,晓雨的心中一阵剧痛。都把老师比喻成母亲,看来一点也没错,真的是和每一个学生都有一种连心的感觉。小雨紧紧握住韩杨的手说:“孩子,别怕,老师在这里呢!别怕,没事的!”韩杨懂事地使劲点头,老师就是她的定心丸啊。
??因为一会还要上课,晓雨不能送韩杨去医院,眼见着担架被抬走,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种不知吉凶的恐慌。匆忙中想起了要给孩子的家长打电话,遂又跑回办公室找号码。刚刚忙完,上课铃声就响了,她只能抛开一切焦灼,信心百倍的走向讲台,因为有60多学生在等待着她精练的讲解,作为一名历史教师,晓雨的课是最受欢迎的。
??站在讲台上,下意识的向韩杨的座位扫去,空空的,晓雨的心底又是一阵忧虑,再看看台下的同学们,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她,能看的出他们同样惦念着韩杨,这节课谁都没心思上的。
??“同学们,你们真是好样的,在同学有难的时候,你们处理的特别妥当。及时给120打电话,及时象老师汇报,韩杨在你们这样浓郁的关爱下,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但是她不希望你们为她而上不好课,对吗?所以就让我们默默的为她祝福吧,下面大家就以“友爱”为主题开个班会吧,相信你们都会有很深刻的感触。
??教师里异常的安静,孩子们沉思的面庞使小雨深有感触。有句话说“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虽然这话有些绝对,但是适当的把握教育契机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五)
??晚八点钟,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了,学生们如释重负的合上了书,小雨也异常疲惫的离开了讲台。普通高中学生,自律性就是那么的差,上自习课还要班主任看着。天天的恶补,搞疲劳战术,可苦了这些班主任,每天工作时间十三个小时,简直是非人性化的工作强度!家里的事情一点都顾不上,三岁的儿子天天站在小板凳上望着窗外,苦苦盼着妈妈回来,老公还经常出差,所有的家务活小雨一点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好在有婆婆帮着照应。哎!真难为她老人家了,六十多岁的年纪,又要照看孙子,又要做家务活。想到这里,小雨心中总是有种酸酸的感觉。
??天色很晚了,小雨和同事一起往家走,大家一路上到还是有说有笑,可是小雨的家离学校最远,有一段路她必须得一个人走,老公不出差时还可以接她,可是他又经常在外地。有几次婆婆带着儿子在路口等她,可是看着一老一小在风中瑟缩的身影,小雨是再不忍心让他们来接自己的,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往家走。晓雨天生胆子小,夜里偶有风吹草动就会吓的什么似的,更何况是一个人走夜路!
??小雨本来是个很时尚很唯美的女人,可是自从做班主任以来她改变了以往的着装风格,脱去了一度钟爱的淑女裙装,换上了单一的休闲系列。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打理自己。曾经飘逸的披肩才长发,也被束成了没有特色的马尾。但是尽管这样,小雨看起来依然是美丽的。更显出了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秀。
明天老公就会出差回来了,小雨心里溢满了甜美和期待。突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至他面前,小声喝道:“站住!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给我交出来。嘿嘿,背着这么大个背包,里面装了多少钱啊?小妮子。”小雨的心骤然一紧,完了,遇见打劫的了。想想自己平素还在教学生如何应对突发事件,可是自己亲历此险,心脏还是狂跳不止。此刻周边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肆意地渲染着诡异和孤寂。小雨故作镇静地说:“我老公在前面等着我呢,你给我走远点。”那人不仅轻蔑的一笑:“你少来这套,我都盯了你好几天了。你老公从来没接过你,哈哈,不是让人给甩了吧?”小雨趁那人不备,拔腿就跑,可是那人一把拽住了她背包的带子,厮打中那男子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小雨真的是吓坏了,她带着哭腔说:“好吧,我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你放开我,让我回家。”那男人大概也怕小雨喊人,抓起皮包就跑。小雨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伤到自己!“哎呀!不好!十几名学生的学籍档案还在自己的包里,丢什么也不能丢孩子的档案啊。”“站住,你给我站住,抓小偷啊,来人啊!”小雨疯了一样的向小偷追去。原本文弱的她,危机时刻居然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那小偷回头骂到:“你他妈的找死啊?你嚷什么啊?”,“我的学生的档案全都在包里,我可以把我的钱包手机全都给你,但是学生的档案不能丢,他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丢了后想补都来不及了。我求求你,把包还给我吧,这社会上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你不去劫,你和我这个穷教员还有那么多孩子们过不去干吗啊?”听了这些话,那男子的脸上掠过一丝悸动。“好吧,还给你吧,我当年要是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好老师,也不会混到今天这个份上。唉……”
??第二天,当小雨被劫持的事情传到学校后,大家除了替小雨捏了一把汗外,还都笑谈她竟然在几秒钟内挽救了一个失足青年。
??(六)
??星期六,小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了家。终于可以陪儿子好好玩了!母子两个来到了“儿童乐园”。看着宝宝快乐的身影,小雨的心中荡满了温情。手机响了,刚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一个女孩子的哭声:“老师,老师,我错了!”小雨听出是高瑶的声音,这是班级里最活跃也最能起刺的女生之一,小雨把她归结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类。
??哎!班主任就是这样,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想陪陪儿子都不能静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断时续:“老师,我错了,我把三班的女生给打了,然后她找来了一帮社会上的人,吓死我了……咱班的男生怕我吃亏,在一边助战,结果……结果吕风的胳膊让对方给砍断了!”听完这些话,小雨的眼前感觉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学校的管理条例中,最严令禁止的就是打架斗殴,如果某个班级有打架现象,将取消其班级所有的荣誉称号,班主任老师也因此倍受株连。所以,当班主任的最害怕的就是学生出现打架事件了,而且竟然把本班男生吕风的胳膊砍断了,这事情也太严重了吧!上帝啊,这才叫十年功夫,毁于一旦呢!
??星期一小雨一到学校,就看见了学年主任那阴沉的脸,“你们班级的女生也太不象话了!事情弄的这么大,对咱们高三学年的影响很不好!”那神态,那语气,好象学生打架的事情是小雨教唆学生干的。小雨无奈的听着,无话可说。
??来到班级,小雨看见班级里的学生一反常态的安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大概是高瑶等人打架的事情大家全知道了。高瑶也知道自己的祸闯的太大了,坐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还不时的拿眼睛偷瞟小雨。小雨心里清楚,每一个学生都在默默的观察着自己。关键的时刻,老师就是学生的主心骨,老师的一言一行都会对学生产生莫大的影响。而且象高瑶他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年龄,很多人的内心是和老师家长们相对立的。
??为了稳定军心,小雨并没有在班级里公开的调查高瑶打架一事,只是把相关的学生单独叫出来了解情况。整个一上午,小雨都在忙于调查事件经过,还和三班的班主任商议了攻守同盟,毕竟是两个班级间的争端,处理不好容易伤了同事间的和气。然后又向各级学校领导汇报情况,忙的焦头烂额……正准备午休吃饭,突然看见办公室门外站着三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脸色铁青着在门口喊:“谁是林老师?”
??(七)
??办公室的人齐齐的望向小雨,看那几人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小雨起身迎出,“我就是,你们是……”
??铁青脸色的男人一步抢过来说:“我是吕风的叔叔,这是他的爸爸和舅舅,孩子怎么会被砍伤的?今天我要让你们给个说法!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
??小雨的心骤然一颤,遂又有一股怒火充满胸腔。她想对着这几个人大声喊:“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个班主任老师,我不该谁的也不欠谁的。怎么一有事情发生,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我抛家舍业,我积劳成疾,我何罪之忧?难道你们的孩子是孩子,我就不是人了吗?我就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吗?莫名的一股辛酸袭满全身,小雨的眼泪扑簌而下。但是她瞬间冷静下来,先逐个的扫视了一下这三个人,然后缓缓地说“吕风出事情了,我作为班主任很伤心很遗憾也很关切,任何老师都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至于事情的起因,公安机关正在调查,这么重大的事故不是我一个老师所能解决的。况且吕风是在校外,在放学时间和社会上的人发生的争斗,原则上学校不承担任何责任,但是孩子是我的学生,我会尽全力协助调查,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