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散文】新娘的眼泪
腊月二十六是我的新婚之喜吉日良辰,东方一轮红日冲破晨霜雾霭跳跃而出,一个喜滋滋的大红脸,在笑视这人间的喜怒哀乐,几只喜鹊在窗外挂满霜雪的树枝上跳跃鸣叫着,一串树挂抖落下来,落在地上觅食的家雀身上,她们欢叫着腾飞起来,落在喜鹊的枝条上嬉戏,喜鹊故意飞上飞下盘旋着,麻雀也追逐着他们,喜鹊却落在地上抢家雀的食物。
我今天起得很早,可是,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轻轻的梳理着披肩长发,看着镜子里的新娘,我还是我,没有重彩浓抹,没有新婚礼服,没有结婚套相,人家结婚都有妈妈呵护,婆婆指点,我却什么也没有,妈妈早就离开了我,婆婆路远没有来,而且婆婆家人一个也没有来。我把在学校特意买的一件绿色小花棉袄穿在身上,一条蓝迪卡裤子套在很旧的棉裤上,这是昨天义母去街里花八元钱扯的一块布,回来急匆匆的为我做的。我还有一双新袜子套在脚上,皮鞋也是旧的,我倒不为这身行头而难过,只是心里有些酸楚,空落落的,可能是觉得有些委屈吧?唉……我辛辛苦苦为他人忙,妹妹弟弟都送走了,到头来,轮到了自己,谁又会为我忙?
都说姑娘上车要给娘家留下“金豆子”,可是我心里虽然酸酸的难过,眼睛却明亮如水,我就没叫着眼泪掉下来,我要让大家看看我的坚强,我不软弱。
站在窗前出神的看着喜鹊和麻雀抢食,一丝感慨油然而生,唉……都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论这话有没有道理,万物生灵还不都是为了一张嘴而忙碌么?我为了什么?庄稼院也好,求学也好,做个小领导小政客也好,我究竟为什么要来,又将怎样的离去?我不得而知,人呀,生生死死,来来去去岂不如清风一样么?
我想起了他,曾经的过去,娶我的如果是他,我会什么样子?我会什么心情?
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的飞走了,我知道是来人了。
一大群人走了进来,他们是来接新娘的。我转过身来,冲他们点了点头,算作答谢,然后跟着我的新郎走出了我的闺房。
没有大车小辆,没有摄像镜头,新郎推着一台半旧的自行车,这就是我的花轿。
新郎骑上了自行车,我在后面轻轻地踮脚上了我的“花轿”。
再回头,看一眼我的小家我的老房子,这是我为了养家湖口,一点点垒起来的鸟巢,我看见了我的老爹爹孤零零的站在腊月的寒风里,用手打着遮看我,一丝北风夹着飞雪吹来,迷了我的眼睛,眼珠生疼。我急忙回过头来,不再看我的小家和孤独的老爹。
看一眼驮着自己走上新生活的新郎,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们相识相处半年时间,放暑假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第二天我就上学走了,第五天我接到他的来信,我们鸿雁传情,十月一放假回来我们又见一面,可是我却想不起他的模样。这不,第三次见面,我就要成为他的新娘……
我不知自己面对怎样的生活?怎样的“新生”?
心中是满腹的孤疑,脸上是麻木的微笑,大脑中却有一个企盼和默默的祝福——希望我会幸福,不是有一句话么,好人一生平安。
想着想着,我却被颠簸的自行车甩在了地上,我摔了个跟头。哈哈哈……
送亲的人们哄堂大笑。
嘿嘿……我也笑了。
庆幸的是,我身边并没有自己的老人,否则,他们会说接新人的车停下不吉利。
爬起来,我拍掉身上的雪花泥土,重新上了“花轿”。
新房门口响起了劈劈啪啪的炮声,大姑娘做新娘,头一回,我身边没有伴娘,他身边没有伴郎,我们径直闯过了喜庆燃烧惊天动地的炮仗烟花,跑进了新房。
进了新房,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我开始张罗给客人点烟,倒水,请大家吃糖。
满屋都是喜庆的祝福。
突然觉得脖子后面热乎乎的发烧,这是怎么了呀,我闻到一股焦糊的棉花味道,我急忙喊叫身边的好友杰平,快看看怎么了?脖子后面在发烧。
啊,这是怎么弄的呀?着火了呀。
大家围拢过来,才发现我崭新的小绿色棉袄,已经呼呼的冒烟了。好友急忙给我解扣,脱了新装,我发现,崭新的棉袄已经着了一大片,不能穿了。原来是进屋的时候燃烧的炮仗落在我的身上,弄着了棉袄。
邻居婶子说:快找一件新衣服换上吧。
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哪里还有第二件新衣服呀?
我只好找出一件旧衣服套在已经熄了火的棉袄上。大家打着圆场说:你们看这新娘子,也忒心急了呀,刚过门就要红红火火的,火烧旺运呀。
这时候,我憋了很久的泪水,像冲破厚厚的寒冰的洪水,喷发出来。
新娘子终于哭了,哭得好伤心,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