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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丁香•守望花开】荞麦花如雪(散文)


作者:陆峰 布衣,137.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313发表时间:2018-06-07 18:53:22
摘要:青春如花,燃烧,熄灭。世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存在过,最终被时间销蚀。珍惜当下。

【丁香•守望花开】荞麦花如雪(散文) 一、报到
   大凡巧家人都是知道荞麦地的,也都知道荞麦地有一座陆家老宅。还是幼儿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充满传奇的陆家老宅,妈妈说那是一个走马转过楼的房子。什么是走马转过楼呢,童年的我十分的好奇和神往。后来去昭通读书,班车经过荞麦地,我就十分注意,想见见陆家老宅是一个什么样奇异的神仙洞府,然终未能见着。光阴荏苒,到了1984年秋冬时节,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荞麦地的一个事业单位,单位的宿舍正是陆家老宅。哦,童年的梦幻之境哦,魂牵梦萦的地方,我们不期而遇了。
   从巧家县城坐班车出发,经过七里乡,巧家营,一路上坡翻过海拔3000多米的将军树梁子,再一路下坡就到荞麦地了。那里有一个站叫塘上,凡到荞麦地的乘客都得在塘上下车。从班车上下来,迎面是一条清秀极了的小河,沙净水碧,有如十八岁的处子。公路边和野地上,一行行的白杨树,枝叶招展,哗啦啦地唱着,几分凄切,几分清凉,山里的阳光似乎也比外面的世界暗了好几度,正如我的心境,几分孤单,几分落寞,几分阴郁。那个年代的青年人谁不向往大城市?谁愿意被分配到山沟沟里呢?
   经过打听路径,我背着简单的行囊,踏着泥尘的路向陆家老宅走去。漫山遍野的荞麦开花了,红的,粉的,绛的,紫的……清风吹过,白茫茫雪浪翻滚,荞麦花如雪哟!我的青春也应当如此灿烂么?心境稍稍好了一些。就这样独自步行了三公里,来到经心仪已久的陆家老宅面前。当时并不懂得什么风水,只觉得这个地方太好了。小桥流水,松涛阵阵,白杨依依,山秀云淡,宁静,愉悦,说不出的美。雕梁画栋依然在,只是朱颜改。
   现在能见到的只是陆家老宅的一个局部了,前院的许多房子已被推平建起了许多幢钢筋水泥的楼房,旧貌换新颜,走马转过楼的场景已不复存在。现存的这座大宅院呈一字横列着五个院落,有数十间房,却只住了一对夫妇和七八个单身男青年,宅大人稀,在风水上来说是很犯忌的。那个年代,单位上的女同志总是稀缺的,像荞麦地这样的偏远山区,就更难有女同志了。
   从一道石砌雕花的小门楼进入一个院子,再爬上七八级半圆形的石阶,穿过一个宽大的门厅,就进入一个青石板铺地的大四合院。这个四合院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两进稍小的四合院。院子光洁如洗,只在左前一角有一棵高大的梨树,饱经沧桑的样子,似乎有百岁以上的树龄了。院子的正面是三开间两层的楼房,中间一间是一个大大的敞厅,原本的设计应该是一个客厅,现在则是一个公共场所。我被安排住进了大厅左手边的一个房间,红木的地板,雕花绣朵的大木床,精雕细琢的紫檀木办公桌,一切都是那么富丽堂皇。这应当是当年陆氏家主起居的房间吧?怎么会留待我来住呢?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同事们看我的眼光都有点神秘兮兮的,自查一下衣服鞋袜也没什么问题呀。反正初来乍到,赔着笑脸,上班吃饭睡觉,相安无事。慢慢的也就和同事们混熟了,才渐渐弄明白,这座老宅里是经常闹鬼的,而我入住的这个房间最凶,入住的人多半会半夜被怪声怪影吓得惊叫而逃,或者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睡在角落里……由于诸多怪异,这间房慢慢的就没有人敢住了。听他们这一说,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了,然而又不好意思提出换房,只好硬着头皮住了下来。不过在后来的几个月时间里,却也清清静静,没有任何古怪的事情发生。
  
   二、宋嫂
   一个周末之夜,皓月当空,庭院里满满的惨白,老梨树上魅影重重,屋瓦阴森森地黑,老宅里的人都睡熟了。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碎大家的酣梦,我们一个个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跑了出来,却见到又胖又高又大的宋嫂挥舞菜刀,咿哩哇啦在庭院当中狂砍狂杀,场面无比的惊悚。老莫整天研究周易,是有点道行的,赶紧冲过去往宋嫂背心上反掌打了三下,宋嫂立时像土堆一般瘫倒在了地上。众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施救,宋嫂终于醒过来了。原来是老宋回了老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嫂终究是招架不住,被鬼上了身,中邪了。
  
   三、火花
   那时候的荞麦地还没有通电,陆家老宅原本是有个小小的水力发电机的,但由于年久失修,加之水量不足,也就没人理会。我们只有靠煤油灯照明。在这样的地方,收音机信号不好,录音机放不完一盘磁带电就不够了,鬼一般叫。我们的业余时间就没有像样的业余生活了。周末的夜晚特难熬,我在煤油灯下翻翻读过了好几遍的旧书旧报刊,百无聊赖。这时,住我对门的小王在院子里升起了小煤炉,炉子上煮了一锅大白菜,不用请,我们几个单身人士就围过来了,围炉夜话,是我们经常的节目。大家东拉西扯挣得脸红脖子粗,开小买部的老何提了两瓶白兰地来了。这可不是法国名酒白兰地,而是一种50多度的低端白酒,邻县会泽产的。有了酒,气氛就更热烈了。一锅白菜吃光了,再去大门前农民的地里拔,纯朴善良的农民们是特许了我们这帮人免费拔菜的。其实,长在地里的白菜并不值什么钱,辛勤的农民们那才真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明知道劳动和汗水不值钱,但还是要耕种,不能让土地空着呀,这样良心不安。两瓶白兰地很快喝光了,酒劲上来,原本并不大方的我将藏在床底下的两瓶葡泉大曲拿出来,好酒啊,喝!后来就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了,大家似乎都变成了蝴蝶,飘飘然翩翩起舞。啪!一个瓶子摔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哪个摔的?哪个摔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看到了地面四溅的火花。酒瓶摔在地上竟然会出火,好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了,疯狂了。再摔一个,火花四溅,再摔,火花四溅。人一但疯狂起来,那是可怕的,我们东倒西歪回到自己的宿舍,将宿舍里的酒瓶醋瓶酱油瓶都拿了出来,摔,摔,摔……老吴连煤油灯也拿来摔了,煤油洒在地上着了火,老安哈哈大笑着,把自己的被子也抱出来往火苖上抛去。这时候,老宋夫妇跑出来劝阻,大家似乎也清醒了一些,才跌跌撞撞地散了。
  
   四、醉八仙
   荞麦地有一个街子,距离陆家老宅大约六七公里,也通泥土的公路,却没有公交车,自行车对我们这些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自然是没有的。如果是逢上星期天又是赶场天,我们也会去赶场,一般都是步行,偶尔也能蹭一下老百姓的小马车。有老吴和老安参与,那我们的赶场就热闹了,六七公里的路就显得不怎么长了。老安喜欢扮农夫,弄一件七八十岁的老者穿的乡土衣服,再戴上一顶发黑的破毡帽,远远的看起来就跟村里的老农民很像了。老吴喜欢扮农家大姑娘,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一身碎花的对襟衣服,胸部加塞一点东西,再戴一顶麦草编的凉帽,看过去活脱脱是一个妖娆的大姑娘。这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勾肩搭背,各种风骚动作,百般戏谑,往往能让我们笑岔气。不明真相的人们,惊诧不已,也有知道我们底细的人,笑一笑,摇摇头。
   荞麦地街是一条不足百米的乡街子,自然,原始,雨天泥泞难以下脚,苦了穿皮鞋的工作同志们,晴天尘土飞扬,可惜了大姑娘们的花衣裳。街子两边各种小摊小档密密麻麻,赶街的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身帖身人挤人,好在那个年代民风纯朴,从来没有发生过非礼或性骚扰这类事情。然而小偷还是有的,一般都是从城市来的,很专业,有点防不胜防。
   我们也需要在街边买些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要去邮局,取信件,取报刊杂志。另外也要去小小的新华书店里看看,一般会有十几种书,但不轻易买,四五十元一个月的工资很难顾及饱暖以外的消费。
   该买的买了,该看的看了,那就得抓紧时间回单位了,六七公里的路可不短哟。回到塘上,有饭店。由于囊中羞涩,一般也不会在饭店里消费。但这一次不同,小王的那个像早晨的花朵一样水灵灵的妹妹来了,这帮女人渴的男人大概都荷尔蒙分泌异常,一致同意凑钱在塘上下一回馆子。一盘回锅肉,一盘炒瘦肉,一碗油煮包包白,两瓶二锅头,桌上一坐,正好七男一女。吃吧,喝吧,有美女助兴,大家喝得忘乎所以。吃光喝光,都醉了。各人的酒量不同,而且那个时代的人酒量似乎都要小一些,我知道我喝的酒不算多,但是醉了,醉得很厉害,我不知道是如何摸黑走了三公里回到宿舍的,这是我的喝酒生涯中第一次断片。根据第二天老宋夫妇说,只有小王两兄妹还知道自己开门进房间,我们其他六人都是倒在门口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是老宋夫妇将我们一个一个弄上床去的。唉,辛苦老宋夫妇了。从此我们有了醉八仙的美名。
  
   五、小云
   同事老田,虽说耳不歪眼不斜,但其样貌实在不敢恭维,头发黄兮兮的,如荒漠上偶然长出的几茎枯草。然而老田却搞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名叫小云。小云皮肤白里透红,明目善睐,该大的地方都大,该小的地方都小,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芙蓉,秋天的荞麦花,全然比不了小云的美貌。不在山沟沟里生活过的人一般不会知道,山沟沟里往往有一些绝色的美女,比那些当红的女明星不知要漂亮多少倍,然而这些美女往往嫁在山沟沟里,几年一过几个娃儿一生,就变成黄脸婆了,美女就这样被糟蹋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哟,心痛。如果说小云是美丽的天鹅的话,那老田就是十足的癞蛤蟆,但老田硬是吃到了天鹅肉,你不服又能怎么样。
   大冬天的,星期天了,平淡无奇。我们东一个西一个在院子里烤太阳,东一句西一句讲着并不热闹的话,一个个简直就像呆头呆脑的木鸡。可是小云来了,院子里的气氛马上变了,按现在流行的说法,仿佛被注射了鸡血,都热血沸腾起来,全然忘记了小云不属于他们,与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老田倒是猴急得不得了,舍不得这绝世的美色被大家的眼睛猛啃,二话不说,拉了小云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窗,将一团团欲望的火关在了房门外。就任由大家去想入非非吧。我们心里骂着老田太自私,然而在这个事情上谁还能大方呢?也不知谁情不自禁地咽了泡口水,响声很大。压着内心的那团火,大家在老宅里坐不安逸了,老是盯着老田的房间,眼睛总也移不开。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云从房间里出来了,大家眼瞪瞪的,五六双眼睛咬碎了小云的每一寸衣服,或许也隔着衣服灼伤了小云的每一寸肌肤,特别是那些敏感的部位。大概是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小云去上厕所。大家盯着小云从穿廊走过去,眼睛停驻在那非礼勿视的位置上,一个个张着嘴,流着口水,做起了白日春梦……时间凝固了,然而时间却并没凝固。小云去上厕所很长时间没回来,老田不放心,穿了衣服去看个究竟。
   陆家老宅的厕所在另一个小庭院里,院里也有一棵老梨树。只听得老田一声惨厉的喊叫,惊醒了陆宅的白日春梦,众人条件反射跑向厕所,只见小云一丝不挂,爬在那一棵颇为高大的梨树上,嘴里发着呜呜的怪声,正在啃梨树的皮。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欣赏小云的胴体了,都在脑筋急转弯,想着解救小云的法子,当然还是老莫的道术派上了用场。老莫蹭蹭蹭爬上树,只在小云背上反手拍了三掌,小云哇的一声醒了过来。有人已找来了梯子,众人七手八脚将小云从树上弄了下来。
   庭院里梨树的枝桠乌黑,庭院外依旧是荞麦花如雪,却传来了小云在家吃敌敌畏自杀的消息。整个陆宅震惊了,仿佛天崩地裂。就不用说老田是如何悲痛欲绝了,整个陆宅好长时间都没有笑声。除了痛惜还是痛惜!小云,小云,这比荞麦花还要艳丽的生命哟!
   小云没了。一年一度,依然是荞麦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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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佳作,犹如看到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荞麦地的风景,陆家老宅的神秘,老宅里发生的怪异事件,让人无法解释。宋嫂挥舞菜刀,咿哩哇啦在庭院当中狂砍狂杀。老莫反掌打了三下,宋嫂清醒了。小云一丝不挂,爬在那一棵高大的梨树上,嘴里发着呜呜的怪声,正在啃梨树的皮,也是老莫反掌打了三下,小云醒了。小云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自杀了,这些怪异的现象给陆家老宅蒙了一层神秘的气氛。文章写了我们在山区生活的单调,反映了当地农民的生活的贫困,同时歌颂那个年代的民风纯朴。为了调剂生活,老安扮农夫,老吴扮农家大姑娘,大家一块去赶场,这俩人一路勾肩搭背,各种风骚动作,百般戏谑,往往能让我们笑岔气,也算苦中作乐。在那种偏僻的地方,没有女同志,小王的那个像早晨的花朵一样水灵灵的妹妹来了,大家倾囊而出招待。老田的女朋友皮肤白里透红,明目善睐,院子里气氛马上变了,仿佛被注射了鸡血。而这位漂亮的小云毁在陆家老宅了。作者的乐观主义精神令人感动,本来是很苦的生活,他能妙笔生花,正篇充满幽默诙谐,生动形象。结尾余味未尽,小云的死给读者留下一个大大的悬念.....写作手法独特,行文流畅,分篇叙说,层次分明,主题突出。谢谢老师赐稿丁香,支持丁香,祝创作愉快,文丰。 【丁香编辑 晚秋枫叶】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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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晚秋枫叶        2018-06-07 19:01:55
  文笔细腻,行文顺畅,故事惊险,环境神秘怪异,运用衬托手法,写出当时工作环境的恶劣。祝老师精彩不断,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回复1 楼        文友:陆峰        2018-06-07 21:50:34
  谢谢
2 楼        文友:陶桃        2018-06-07 21:36:24
  欣赏学习老师佳作,祝文丰夏安!
回复2 楼        文友:陆峰        2018-06-07 22:12:48
  谢谢
3 楼        文友:陶桃        2018-06-07 21:38:52
  学习晚秋枫叶老师的编者按,真精彩,到位。晚秋枫叶老师辛苦了!
4 楼        文友:粉红莲秀        2018-06-08 05:10:36
  感谢陆峰老师赐稿丁香,分享佳作,推荐师友们品读,祝老师文乐夏安。敬茶。
做过生意的读书人!谁的江山,百媚千娇?谁的世界,各领风骚?
回复4 楼        文友:陆峰        2018-06-08 07:59:40
  谢谢!祝安!
5 楼        文友:娇娇        2018-06-08 11:43:50
  好深厚的故事,读过心里千般滋味。生活应该是五彩缤纷的,生命却经不起无情的摧残。
娇娇
回复5 楼        文友:陆峰        2018-06-08 15:02:24
  谢谢!
6 楼        文友:娇娇        2018-06-08 11:44:53
  感谢老师分享一篇佳作,文笔厚重,故事耐人寻味,期待更多佳作分享丁香!敬茶老师!
娇娇
回复6 楼        文友:陆峰        2018-06-08 15:03:12
  谢谢
7 楼        文友:樱雪        2018-06-11 07:22:03
  文章围绕阴森的古宅和荞麦地展开,通过描写几段故事,将需要表达的内涵表现出来,给予读者思考。欣赏学习。祝好。
一个人的KTV,自己唱给自己听。
回复7 楼        文友:陆峰        2018-06-11 09:27:59
  谢谢!记述了一段美好的记忆。小云虽然正当花样年华而逝了,却将如花的美丽留给了陆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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