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父亲,欠我一个拥抱(外一首)
十六岁我离开了家
你送我到车站,送我上车
你满脸的温情
车厢在你转身时
忽然空荡荡的剩我一个人
多想你回身抱抱我
那样,起码还有温度陪着我
二十四岁,我穿着嫁衣要走了
你和送亲的哥哥说个不停
阳光白晃晃地拢住你们
我想你会和我说什么
或者抱抱我
我穿着婚纱的模样都说很美呢
直到我摇上车窗,你一眼没看我
二十六岁,我难产
洁白的床单留下我抠出的血印
我一点力气没有了
关了双眼,关了喊叫
怎么老有一个声音不放手啊
拉着我虚弱的意识往前走
醒来时你站在眼前
半天一句话也没扔给我
你也用尽气力了吗?
我三十六岁,你六十三岁
你万般无奈躺进医院
手术室出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子覆上的瘦小身躯是你吗?
我握住你的手
我握住你的脚
我伸开双臂要抱你起来
你极其勉强
推开三分之二的拥抱
我再也不想
你会抱抱我
你矮下去的背影
已经挡不住我的软弱
你的拥抱先欠着
即便你不会付利息
没关系,还有下辈子
父亲的脊背
童年的一个蝉鸣
常常载了小小的我
从虎头山到田野,黄河湾
还有和一节铁轨的悄悄话
每次夕阳来之前
山野只能叫来父亲
背起柳树拉住的我
回家
父亲疲劳的身体
撑在了马路牙子上
脊背空了一块宽容
那就刻印上三个脚丫子吧
童年和少年
还要加个中年
爷爷睁开枯瘠的眼
他的手狠狠抠住父亲的脊背
三个烙印
托起最后一口生还
父亲放下架子车干瘦的车把
咀嚼苦苦菜敛起的苦涩
汁液染绿了
一条没有车辙的路
趟过
家族的兴衰荣辱
那三个烙印
被生存一箭刺透
流尽一辈子的力气
泰山不能拿走的重量
为他的牵挂
为他的战友
抽掉青春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