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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埋(小说)
一
茹叶坐在客车的最后面,她疲惫地闭着眼睛,面色苍白非常憔悴不堪。茹叶知道随着车不断向前奔驰,她就会离开这个她熟悉而又无奈的城市。这个县城虽是她的故乡,但也是她想要逃离的牢笼。她讨厌这个一条街道就有几家明的暗的麻将馆的环境,还打着文明的字眼儿——棋牌室。这个到处是钟点房旅馆的街道。这样的旅馆里有好多黑暗勾当,很多住客都是为了偷情才到这样的地方来;这样的旅馆也害了一些学生,因为这样的所谓的旅馆还有电脑间,店家为了挣钱,一个房间安了多台电脑,总是廉价把这样的房间按小时收费租给逃课玩游戏的孩子们。茹叶讨厌这样的环境,心里是那么的憎恨这个地方。现在的她终于解脱了,茹叶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她的心里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车走了多远,行驶的车突然停下来,茹叶疲惫地睁开眼,原来车到了一个小站,有人在这里上车。茹叶惘然地看着车外,她并不在意上车的是什么人,大家都是客旅,来去匆匆何必在意谁上车谁下车呢?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刚上车的男子走到茹叶座边礼貌地问。
“可以。”茹叶并没有回头看那个人就回答了,茹叶突然感觉那人的声音是那么的耳熟,蓦然转过头来看,不禁愕然了。茹叶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会是他,只是心里暗暗感叹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小吗?亦或者是天意呢!
一个身材矫健,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茹叶的面前。那个男人在看清茹叶以后,表情瞬间变换了好多种,目光中满是惊喜,喜悦中带着柔情,又流露出淡淡的凄苦。他就那么忧郁地望着茹叶,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茹叶觉得自己在那目光中沉陷了下去,有一种疼在心间漫延开来。茹叶想扭过头去不看那男子,可是茹叶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了,仿佛那个男子的目光是一个很大的磁场,茹叶就这样被牢牢吸住,无法躲避,也无处躲避那目光,直到自己的眼泪溢了出来。
那个男人轻轻坐在茹叶的身边,他的目光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茹叶,就好像怕他一眨眼睛,茹叶就会消失一样。茹叶——这个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三年多的女人,今天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了。
“茹叶,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男子的声音是低沉地充满了关爱,声音似乎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茹叶低下头无法回答,心中好乱好乱,是激动、是心痛、是苦涩……茹叶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有泪水默默地滑落,这个男子就是茹叶心中最难忘的人,而又不得不放弃的爱。他叫——林木。
林木从包里拿出面巾纸递给茹叶,轻轻地拍拍茹叶的肩:“别哭,我们难得一见,笑一下好吗?”林木说着挽起茹叶的手,轻轻地握着。林木的手很温暖,茹叶没有拒绝林木握着自己的手。此时茹叶的心里好矛盾,她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林木的手是那么温暖,她自己的手冷得像一块冰,茹叶冷的何止是手,她的心也是冰冷的。茹叶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这样,不要走近林木,不要接受这样的温暖。可是茹叶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了。
三年多不见,三年多的魂牵梦绕的思念啊,在这一刻毫无掩饰地宣泄出来,茹叶心中那脆弱的堤坝,已被温暖的情感冲得荡然无存了,她也紧紧地握着林木的手,在这陌生的地方,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人,不会有人来对自己的行为指指点点,茹叶再也不必伪装自己,她要让自己做一回真实的自己,哪怕只有几小时也好。
“茹叶,不哭。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不是病了?”林木情急地问,他好心疼这个他心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竟是这样的憔悴不堪。让他怎能不急呢。
“别问了好么?”茹叶幽忧地说,气若游丝。
“不行,茹叶你说实话,是不是病了?”
“唉——”茹叶轻叹一声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经常头晕无力。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看过医生吗?”
茹叶摇摇头。
“茹叶,我知道这里有个好大夫,我们在这里下车,去检查一下身体,你这样病恹恹的我看了心里难过。”
“林木,谢谢你,不必了,我没病。”
这时乘务员向乘客导航说:xx医院就要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下车。
林木拉起茹叶命令般地把茹叶带下车。林木做事还是那样的霸道,而茹叶喜欢这样的霸气,这种霸气像山一样让茹叶觉得踏实,可以让茹叶有安全可以依靠的温馨。也许是车太过颠簸,下了车的茹叶一阵眩晕险些栽倒,林木一下把茹叶揽入怀中了,茹叶无力地依靠着林木那宽阔的胸膛,那胸膛是那么的坚实,让茹叶觉得自己这片凄风苦雨中的枯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湾,在这样陌生的城市,不必在乎谁会对她说三道四,更不必在乎会有异样的目光盯着她嘲笑,那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让自己的情感自由流淌。茹叶心里这样想着,心情一下轻松了好多。
茹叶安然地倚在林木的胸前,享受着那份踏实,那甜蜜的幸福。她不问林木带她去哪里,只是任林木带着她走。被人呵护疼爱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好美妙。孤苦无依的茹叶真的太需要爱了。
林木把茹叶带到了医院,医院的人很多,林木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让茹叶坐在那里休息,自己去排队给茹叶挂号。茹叶看着为自己忙碌的林木,一股股暖流在心间涌动。她真切的感觉到了林木对自己的真爱,那爱让人感动,让人心暖。
而排队的林木此时心情也不平静,他的心是痛的,这个让他苦苦思念的女人,三年多没见,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茹叶啊茹叶你在过着怎样的地狱生活呢!挂好号的林木走到茹叶身边,轻轻把茹叶揽在怀里,他想让虚弱的茹叶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好的歇歇,茹叶依着林木,在林木的臂膀里,此时的茹叶是轻松的安逸的,踏实的。林木爱惜地抚摸着茹叶的秀发,让林木更为心痛的是,茹叶的秀发里有了根根白发,流年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二
林木和茹叶是四年前认识的。林木是茹叶哥哥的朋友,一次茹叶去哥哥家,林木也在。林木是个个性格开朗,目光中略带霸气的男人,说话办事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这和茹叶的性格成了鲜明的对比,茹叶就像花的叶子一样,静静地默默地毫不张扬,总是幽幽的独处在一个角落。
在哥哥家吃过晚饭,林木说和茹叶顺路,可以送茹叶一起回去。林木用车带着茹叶,车速很慢。林木还叮嘱茹叶把好了,两个人到了一座桥上,林木停下车对茹叶说:“我们在这里说会话好吗?”
茹叶当时也是满腹心事,并不想回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茹叶今天之所以要到哥哥家来,就是早上和丈夫拌了嘴——丈夫打麻将输了钱,就跟茹叶要钱还要去赌。茹叶不给,丈夫就骂人摔东西。茹叶气得在家实在呆不下去了,才去了哥哥那里散散心的。
茹叶站在桥上,风吹起她的秀发,夕阳的光辉照在她的面颊,她那忧郁神态在夕阳中有种别致的美丽。
“茹叶你在想什么呢?”林木问望着远方发呆的茹叶。
“我在看这荒凉的秋景,看风中飘零的枯叶,我觉得自己就是那风中的枯叶,没了生命的绿色,被命运抛弃在风中,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能任由命运的风摆布欺凌。”茹叶有些伤感地说。
“叶子是植物,没有感觉更不会有失落,也不会有伤痛,再说叶子没有人的智慧,没有思想,更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人——是有思想的,有智慧的;人的命运应该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人是有能力改变一切的,只要人愿意就能做到。所以茹叶你不要把人生看的那么悲观吧!”林木鼓励安慰茹叶。
“林木,植物是有感觉的,叶子被风欺凌也会疼。我想是叶子太坚强,它不喊,也不哭,它把一切都默默忍受了。很多活着的人也这样忍受着生活的磨难,只要都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痛苦。”茹叶并不看林木,望着远方说道。
茹叶看着远方,黄叶飘零,枯草凄凄,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消散。茹叶的心也是这般的凄凉,她看不到生活的色彩,她的世界是灰暗的,她的天空被她的丈夫涂成了灰色。
“茹叶,其实生活中的人,都有无奈与无助的时候,迷惘,失落,羁绊……这都是在所难免的,要学会释怀,学会给自己减压,也许命运不公平,但我们要自己去寻找快乐。”
“谢谢你林木,你很懂生活,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怎么说呢,我的生活比任何人都无奈,其实我刚才说安慰你的话,也是在安慰我自己呢。”
林木点燃一支烟,烟雾中林木的表情是复杂而忧伤的,目光中有无奈的忧郁,有愤怒的怨恨。林木把目光投向很远的天际。眼中的火也像他手中的烟,忽明忽暗的在跳跃。
“我妻子在去年的春天,不声不响的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跟别人走了,我现在跟女儿在一起生活。在她走后,我是那么的恨女人,也恨命运为何要如此待我。知道吗?那可恶女人的做法,把我做男人的自尊心,做人的尊严践踏得粉碎,从那一刻起我发誓,看到那个女人时,我一定要杀了她。”林木此时目中充满了愤怒火焰,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冷酷极了。他一口口猛烈地吸着烟,一团团烟雾笼罩着他被愤怒扭曲的脸。林木把烟蒂扔在脚下,狠劲用脚碾着,把他的怒气都碾碎在脚下。
“对不起林木,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过去,惹你伤心了!”茹叶听到林木说出的这些事,有些惊慌了,觉得自己触动了林木的伤心往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林木仰望天空长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绪。“其实,我现在也想明白了,看淡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感情亦是如此。有人这样说过: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也许这都是人生的必修课吧!”
茹叶看着这个自信而又忧郁的男人,心里很是佩服他的人生态度。
天边最后的一抹霞光被暮色吞噬了,茹叶和林木就这样聊着,两个人谈了好多,有人生的无奈,有对生活的看法……两颗伤痛的心在互相安慰鼓励着。
三
茹叶回到家中,屋子被丈夫弄得乱七八糟的,丈夫喝得大醉已经睡着了。茹叶的丈夫叫王业民,是一个做什么事都没常性的人。原来在一个厂里做电工,干了一年多,嫌工作枯燥无聊辞职了。自己在家开了一个麻将馆,经常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赌钱。无论茹叶怎么劝他,他就是不听,去年和他的一个朋友合伙倒卖黑豆、红小豆、葵花籽这些畅销的农产品,挣了一笔钱。有了钱的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王业民无论内心还是做事都膨胀起来,事事装逼是必须的了。对茹叶也越发的不好。他挣的钱从不交给茹叶,还不断管茹叶要钱,茹叶问他,你挣的钱呢?王业民就不耐烦地说,你个女人家不懂外面的事,我这是为挣大钱投资呢,你别罗嗦了,给我拿钱!茹叶要是不给,王业民就找茬吵架。
无奈地动手收拾屋子。丈夫的手机突然响了,茹叶不愿去接,可那个人还是一遍遍固执地打过来,丈夫醉得跟烂泥似的。茹叶只得去接电话,还没等茹叶说话,就听到话筒里一个女人叫嚣道:
“干嘛不接电话,是跟你老婆在一起吗?我没生活费了,赶紧给我送来,要不我就打电话给你老婆……说话呀,你哑巴了你……”
茹叶气得身子直抖,气愤地问:“你是谁,找业民什么事?!”
“你是谁,怎么拿业民的电话?”那个女人霸气地反问茹叶。
“我是业民的妻子,你是谁?”
“哈哈哈哈,我是谁,你去问王业民去……”那女人狂笑着挂断电话。
茹叶颓然地坐在那里,那被羞辱的心在流血。茹叶含泪走进了黑夜,是啊,这个家怎么呆下去,要是再呆在屋里,茹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夜好黑呀,没有一丝丝的光亮,就如同茹叶的心也没有一点点亮光。茹叶不知走了多久,走进了城外的一片树林,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恨,嚎啕大哭起来。茹叶凄切的哭声和着瑟瑟秋风好不悲凉。没有多少叶子的树枝也在夜风中呜咽,它们是在哭自己的命运还是在同情茹叶这可怜的女人呢?清冷的弦月孤寂地挂在天边,星星努力闪着,它是不是想给这个女人一点光亮呢?
天亮了,茹叶泪也哭干了,茹叶再也不愿回那个家了。可怜的茹叶伫立在清冷的晨风中,她的头发衣衫挂着一层淡淡的秋霜。麻木的茹叶已经不知道冷暖,她的心是空洞的,茫然的,她宁愿永远不要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了。茹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这时丈夫打来电话,茹叶不想接,他不想再听见王业民的声音,一想到业民所做的一切,茹叶觉得好恶心。
她不愿再跟没人性的人说话了。
业民见茹叶不接电话,就发来信息:你不是不回家吗?以后就别回来了。
茹叶含泪看完信息,这就是自己陪伴了十几年的丈夫!茹叶用颤抖的手给业民回了信息,只有三个字:离婚吧!
茹叶想这折磨人的婚姻也该结束了。回完信息,茹叶感到一阵眩晕,忙扶住路边的树。
“早啊,茹叶!”突然身后有人打招呼,茹叶无力地抬起头,竟是林木骑车过来了。站在晨光里的林木笑容很温和,很精神。
“茹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病了吗?”林木看清茹叶的表情吓了一跳,茹叶苍白无一点血色的脸,红肿的眼睛。林木知道茹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