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日子(组诗)
◎洗衣石
我从河里上了岸
溪水马上就矮了三寸
缺了我,雨水也不能让它满盈
一个女人在青石上敲打衣服
小时候看她,她是母亲
年轻的时候看她,她是盛开的花朵
水边,青石圆润
我是最大的一块
这两个女人都选中我
端出一盆辛劳,汗水,和惆怅
要我托付给流水
她从水里捞起湿漉漉的白云
放在我的身上敲打
每敲一次
心就软下三分
每敲一次
我都忍不住在心里
喊出了称谓
◎我在远方
我身负东风
一身洁白
黄昏的时候
我是母亲点燃的一道炊烟
夜色里
我是父亲圈赶的羊群
青草喂养的月亮总是丰满水嫩
我离家以后
月亮就一定会瘦下来
变成弯刀
父亲伸手取下来挂在腰上
砍柴引火
母亲吹了吹炉灶
炊烟就爬到了树梢的月亮上
我在远方不敢看
害怕熏出眼角的潮湿
害怕我反刍的口音刚被咳嗽出来
就流落它乡
◎被你喜欢
若被土地喜欢上了
就握紧锄头
阳光,雨水,花朵与果实都是定情的信物
适合系在季节的腰上
生一大群的孩子
在晒谷场上一字排开
我把它们起名叫大豆,小麦,玉米和高梁
都说种瓜得得瓜,种豆得豆
当我真的在枝头熟透了
也会有人把我埋在土里重生
生,是你的
死,也是你的
◎瓦
我的头是日晷的标杆
背是辽阔的江北平原
家乡三万亩成熟的麦粒子还在腹部滚动
我的每个脚印里
都适合安放一粒种子
拉着一车瓦往坡上走
我倾斜的内心
被她的青灰瓦温柔地盖住
纵使烈日和雨水
都不能使我忧愁半分
房屋上如果经常照不见阳光
瓦就会生出怨恨的裂痕
我是多么幸运啊
被烈日和月光迷恋着
和向阳的瓦片一样
始终有一张干净坦荡与幸福的脸
经历修剪的点点滴滴
风
也是抵达内心的真实
在时间的隧道
我们相逢
我们将文字举国北风的头顶
洞穿生命的目光
是一个词
是一次经历淬火的意义
只为
在你文字的内部
跋山涉水
而你的土地
经历了怎样的阵疼
在怎样的耕耘中分娩
只以平静的手
把握曾经走过的日子
亦如六月的风景
满是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