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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云】“夏”之三部曲(散文)


作者:燃一瓣心香 童生,552.4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666发表时间:2018-07-02 10:21:45

【流云】“夏”之三部曲(散文)
   一、江南的初夏
   江南,我生于斯,长于斯。我是地道的江南女子,我爱这多情柔媚的江南,更爱江南蓬勃又温婉的初夏。
   “人间四月芳菲尽”。转眼间,季节流转到五月的初夏。我爱江南的初夏,江南的初夏是蓬蓬勃勃、欣欣向荣的。阳光正好,风儿轻爽,雨水充沛,泥土润湿柔软,草木葳蕤,蓬勃向上。春的花朵谢幕,树的绿荫渐肥,青涩的果实已然挂枝,隐在绿叶间“犹抱琵琶半遮面”,若不拨开枝叶仔细寻找,哪能有惊喜的发现?田野里,农人整好了一块块水田,男男女女戴着草帽,正热火朝天地拔苗栽秧,播种一季的希望。“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五月是他们一年中最为繁忙的季节。刚栽下秧苗,不等歇一口气,又挥舞镰刀收割小麦。汗水打湿了衣裳,麦芒刺破了皮肤,但喜形于色的是劳动的充实和无限的荣光。
   我爱江南的初夏,江南的初夏是清香甜美的。在家乡,初夏的花儿当属栀子一枝独秀。乡邻们都独爱栀子花,几乎家家都要在院子里栽种一两棵栀子花树。当初夏的微风细雨浸润而来,栀子花不经意间就悄悄地打了花苞隐在肥厚的绿叶间,还没等你用心发现,忽然一夜之间竞相开放。清晨当你从睡梦中懒洋洋地醒来,吸入的第一口空气,让你忽然觉得与往日不同,有点淡雅清香甜美的味道。你迫不及待地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哇,原来是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你的眼睛瞬间晶亮了,满心的惊喜,一朵、两朵、三朵……满树的花朵你不可能数得清,纯白莹玉般的花朵在绿叶间挨挨挤挤、密密匝匝,像缩小版的莲花亭亭玉立在枝头。她的纯洁和清雅又如乡间淳朴、善良、娇羞的村姑,美而不艳,雅而不俗。花香更是袭人,沁人心脾,伴着手机里播放的奶茶刘若英的歌声:“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你简直陶醉了!
   我爱江南的初夏,在这美好的季节里,端午悄悄地从屈原的《离骚》里款款地走来。繁忙的日子里人们不忘传统节日的喜庆,打粽叶、包粽子,插菖蒲、挂艾草,喝雄黄、登高、赛龙舟……人们用不同的方式祭奠屈原,以沉痛的心缅怀这位伟大的爱国先驱。
   我爱江南的初夏,更独爱江南初夏的雨。它时而纤柔温和,清洁灵动,飘飘洒洒,像少女轻快的脚步;时而郁气凝结,烦闷忧愁,哽哽咽咽,像多愁善感的少妇。如果你行走在江南初夏的雨巷,不经意间你会想起戴望舒笔下那个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的雨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哦!江南的初夏,诗一般的江南!
  
   二、乡村夏夜
   我最怀念的,是乡村的夏夜。
   傍晚的太阳总是徘徊在西边的山坳,舍不得收回最后窥视大地的笑脸,红彤彤地发着余热。待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渐次淡了下去,我已煮好了一大锅绿豆粥放凉,将一碗酸豆角、一碗炒苦菜和切开的几瓣咸鸭蛋,以及每个人的碗筷摆好在院子里的凉床上,再点上一盘蚊香放在凉床“肚里”,等待父亲和大姐、二姐从田畈或晒场归来吃晚饭。
   暑假里,是父亲和姐姐们一年最繁忙最辛苦的季节,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下,他们要收割一家人好几亩田的早水稻和插播晚稻,抢收抢种,俗称“双抢”。在我们家,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主劳力,比我大十来岁的大姐和大我六岁的二姐没有读过书,从小跟着父亲做农活,而我是最小的女儿,如父亲和姐姐们的掌上明珠,受到莫大的宠爱,进了村小学。每年迎战双抢,父亲就给我们每个人分工,大姐和二姐跟着父亲后面收割打场、放牛栽秧,而才上小学的我则被父亲安排在家做后勤:洗衣、做饭、喂猪、喂鸡、送茶送水等。相比于姐姐们,我是受到“特殊对待”的。
   天色终于暗了,夜晚来临,圆圆的月亮已爬上梧桐树梢绽开了笑脸,幽蓝的夜空繁星点点,闪烁着迷人的眼睛。父亲和姐姐们踩着月光的清辉,裹着一双泥腿从田畈回来了。他们先是下到门口的水塘里哗哗地洗净双脚和衣裤上的泥浆,又哗啦哗啦地撩水洗脸,觉得浑身清爽凉快了,才回到院子里坐下吃晚饭。我拧开落地电风扇的最大风档,给每个人用蓝边大碗盛上满满的绿豆粥送至各人的面前,又将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打开,手帕般大小的荧幕上已经开始播放热播剧《西游记》,我们一家人一边端着大碗吸溜着喝粥,一边追着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在那时贫穷落后的小山村,生活甚是清苦,劳累辛苦了一天的家人,只有此刻才得以休憩和娱乐。
   一集《西游记》播完了,荧幕上唱起了片尾曲,我们的晚饭也吃下去了,姐姐们相争着先去洗澡,父亲再次扑进门口的水塘里,扎几个猛子,再用肥皂搓洗全身。而我为了不和姐姐们“打战”,是早早洗好了澡的,趁电视广告的间隙,赶紧收拾碗筷洗锅涮碗。等到一切差不多结束,我们又再次聚在小院里,坐到电视机前。直到看完两集《西游记》,都快十点了,家人才去睡觉,明天还要起早趁热辣辣的太阳升起之前去割稻呢。夏天燥热的夜晚,屋里异常闷热,我们一家人就睡在院子里。父亲和姐姐将屋里的另两张凉床搬进小院里,再用湿毛巾擦一遍,躺上去无比清凉。父亲一个人睡一张凉床,而我们姐妹三个则是将两张凉床拼起来三个人一起睡。我总是被“保护”在中间,被大姐和二姐轮番“讨好”着“忽悠”来“忽悠”去,一会儿和大姐睡一头,一会儿陪二姐睡一头。我们互相嬉笑打闹着,欢笑声洒满了整个小院。
   睡觉之前,父亲总是要从廊檐下取一把晒干的艾草点燃驱蚊,艾草特殊的香味熏染着小院,烟雾袅袅婷婷,是最有效的驱蚊神器。许是白天太辛苦太劳累的原因,父亲和姐姐们交待一下第二天的安排,便很快酣然入梦。而我则睁大着眼睛望着幽蓝深邃的夜空和点点繁星胡思乱想。夏夜的村庄格外宁静,夜风微凉,驱散了些许燥热。月光温柔如水,倾泻在我们的身上,给我们的小院镀上了一层银箔似的光。听着不远处的蛙鸣和各种夜虫互相交织的乐曲,我思绪缥缈,渐渐沉睡。梦里似有萤火的微光在我们的小院里轻悠飘浮,明明灭灭……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居住在现代化的钢筋水泥铸就的丛林里讨生活,除了感受生活的快节奏和高压外,即使,城市夜晚的灯火灿若繁星;即使,为了追名逐利夜夜笙歌,却再也寻找不到内心的那片宁静所在了。那些纯朴的过往和童年乡村的夏夜,只能永远留存在我的梦里。
  
   三、童年的夏虫
   “夏虫不足以语冰。”偶然中读到这句出自《庄子•外篇•秋水》中的一句成语,勾起了我儿时那些与虫儿有关的美丽记忆。
   蝉
   小时候我是比较喜欢鸣虫的。经过一冬的蛰伏,鸣虫在春天苏醒了,它们应着季节和日光成长交配。到了夏天,世界便成了它们的大舞台:“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它们以极其庞大的队伍满世界舞蹈歌唱,鸣叫声互相衬托喧嚷着,无论是黑夜或白昼,声嘶力竭,覆盖了整个声音的世界。
   在所有的鸣虫中,我尤喜蝉。
   蝉的叫声格外响亮悦耳,被人们称之为昆虫界的高音歌唱家。它们站在高高的大树上,真所谓“居高声自远”,“知了知了”或“热啊热啊”地鸣叫着,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亢悠远,仿佛把炎炎的夏天叫得更加欢闹沸腾了。
   我是家里的幺女,小时候母亲走得早,父亲就格外地疼我些。炎夏的时候,当高枝上的蝉儿飚出第一声洪亮的高音,父亲便找来一根修长精细的竹竿或芦苇竿,再找一根粗细刚好的铁丝做成圈,绑在竹竿或芦苇上,然后再缠上密密的蜘蛛网,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捕蝉的工具。我便牵着父亲的大手兴高采烈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边紧张地屏息又一边激动地抬头看父亲找一棵棵大柳树捕蝉。
   小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奇怪,如果父亲捕蝉只是为哄幼小的我开心,只需捕一只蝉关在蔑笼里给我拎在手里玩就可以了,可为什么总要捕满满一玻璃瓶呢?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父亲捕蝉是为了给我补身体的。
   小时候的我身体十分孱弱,隔三差五地生病,可那时候生活贫穷,只够维持温饱,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给我补身体。父亲听说蝉的营养价值极高,被喻为“唐僧肉”,于是就想到捕蝉回来给我补身体。可是,我自小就是个胃口极浅的孩子,若让我知道吃在嘴里的竟是虫子,我一定会吐得翻江倒海的。父亲就让姐姐们都瞒着我,背着我将蝉收拾好,用面粉裹后入菜籽油里炸得金黄喷香,端至我的面前慈爱地哄我说:“我娃乖乖,是油炸的里脊肉,吃下就很快长大不生病了!”看着一小碗金黄喷香的“里脊肉”,我自是相信父亲的话,一口一口“嘎嘣脆”地吃下,满口流油生香,回味无穷,一口气吃完了还不觉过瘾。
   洋辣子
   小时候,故乡还有一种叫做“洋辣子”的软乎乎毛茸茸的软体虫,在夏日里特别猖狂,大人小孩都是极怕它的,躲闭不及。
   所谓“洋辣子”,是故乡人们对它的土称,实际上就是一种趴在树叶上以食植物的叶、茎为生的黄绿色毛毛虫。儿时故乡的夏天,各种植物上都布满了这种叫做“洋辣子”的绿油油毛乎乎的黄色青虫。每次要出门找小伙伴们玩,父亲都会不忘叮嘱几声:“好好儿玩哩,别乱跑哦,小心树上的洋辣子,那可是毒夏的女儿,碰上了,疼着哩!”可我总是记不住父亲的叮嘱,玩到兴致浓时,就和小伙伴们忘我地在田野、灌木、草丛里追逐嬉闹。光着的两条小腿一路扫过灌木草丛,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刺了几下,又辣又痒又疼,我哭着叫着跳着,腿上到处是红红的大包,碰都不能碰一下,难过得只想在地上打滚。正在干活的父亲立马丢下手里的农具循声跑来,手里捏着一瓶不知名的药水,一边“我的乖乖娃儿哪,怎么就不听话哩”地责备安慰我,一边给我涂腿上的患处,再将我轻轻抱起往家送。我附在父亲宽大的肩上不停地抽噎着,父亲拍着我的背哄我,渐渐地,那种特别的疼痛感逐渐减轻了,我的眼泪也慢慢地停止了。
   被“洋辣子”辣过的地方总是要难受很多天的,患处一直肿着,还时不时地奇痒无比,想伸手去挠,可一碰又疼得要命,只能慢慢忍受着。尽管这种毒虫子很可恶,可在故乡遍处都是。我想,故乡每一个孩子的童年,每一年的夏天都缺少不了这份经历吧。但我们小孩子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样活蹦乱跳地到处疯玩,捉蚂蚱斗蟋蟀,摘一些附有“洋辣子”的树叶,给它们造一所房子过家家或是拿去吓唬小伙伴,大家跑着跳着叫着,磕着碰着擦着也不再那么当回事儿了。童年里有了这些各色夏虫的陪伴,成长变得越发天真、有趣,也越发皮实、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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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满怀着对文学的热爱及对乡村夏夜的喜爱之情,对童年的天真灿漫、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和农村如诗如画的自然风光极力渲染,赞美之情不言而喻。读完不禁对南方静谧美丽的乡村夏夜产生向往,那仿佛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作者爱这多情柔媚的江南,更爱江南蓬勃又温婉的初夏。在栀子花开的时节,农人们忙着收割庄稼,过端午,所有的艰辛与汗水都融化在诗情画意般的江南雨里。在温馨浪漫的回忆中,最难忘的是儿时父亲带着三个女儿辛苦劳作的情景,童年虽然少了母爱的呵护与温暖,但有两个姐姐的照顾与父亲的疼爱,那蝉的美味中包含着父亲深沉的爱。在艾草的熏香中入睡,数着星星和萤火虫的惬意,在多年以后仍是最美的记忆。仅管乡村生活也有被“洋辣子”噬咬的痛苦回忆,但那是童年生活的一部分,虽苦犹甜。文章引用诗句、歌词,语言生动细致,选材恰当,勾勒了一幅幅江南夏夜乡村图。美文,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0704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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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莫道不销魂        2018-07-02 10:24:10
  此三部曲真及浑然天成,自然融合,像你们三姊妹一样不可分割。语言极有意境,很吸引人,进步非常大!祝贺你!
用点滴文字,守候心灵家园。
2 楼        文友:燃一瓣心香        2018-07-02 11:28:55
  谢谢老师的点评,辛苦了!这段时间一直学写散文,希望真的进步了!
一瓣心香燃未尽,山花妖娆脸微红。
3 楼        文友:千里追梦        2018-07-02 12:17:20
  故乡是我们内心深处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永远追随着你我,一路前行,永不稍离左右!那山、那水、那人。是触及心底处最脆弱的柔软,还有最深深的情结和烙印!文笔细腻,语言优美,不失一篇乡愁!欣赏佳作!
千里追梦,始于足下。
4 楼        文友:千里追梦        2018-07-04 21:01:45
  祝贺美文加精!
千里追梦,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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