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枕巾
维利和媳妇兰姗结结实实地吵了一架。
结婚七年了,两口子还是第一次吵架,一吵就吵了个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吵架的缘由似乎有些不可理喻,只是为了一个花枕巾而已。枕巾上面绣了一枝并蒂莲花,很鲜艳,也很耐看。家里的床上用品大都是两人结婚时统一购置,只有这一个枕巾属于例外。兰姗本不怎么在意,只是随口问过一次枕巾的来历而已。维利说这是单位发放的福利待遇,因为觉得图案好看,就一直留了下来,这种回答倒也合情合理。
最近一段时间情况着实有些反常,维利隔三差五就要拿出那个花枕巾把玩一番,甚至还要巴巴地派上用场。好像不把那个花枕巾枕在头下,他就无法入睡似的。类似情形一再出现,也就引起了兰姗的注意,于是一本正经地开口质问维利,哎,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为啥一枕上这个花枕巾你就做美梦,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胡扯!我有什么美梦可做啊?维利连连摇头,极力表示否认。
你少骗我!不做美梦,你睡得迷迷登登的凭啥就能笑醒过来呀!
别难为我行不行啊?我——我可没法回答你这个刁钻古怪的问题。
哼,这个莫名其妙的花枕巾,准是另有来历——是和一个女人有啥瓜葛吧?
说啥呐,说啥呐,你可别冤枉我呀!
我警告你,不把事情说个一清二楚,我跟你没完!
……
兰姗连连进逼,维利不甘退让,夫妇俩越吵话越多,也就差大打出手了。末了,兰姗郑重宣布,三天之内,维利必须说清楚这件事情,否则,她将用最严厉的措施惩罚他,往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维利左右为难,他没办法说清楚这件事情。花枕巾是他的前女友红莲所赠,两人相处三年,可谓情投意合,也曾相约共度百年。可最终他却选择了兰姗。和红莲正式分手的场面让维利终身难忘,他支支吾吾地一直无法启齿,还是红莲开口把话说破。红莲告诉维利,有关他和兰姗的事情,自己早已有所耳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怪造化弄人,自己尊重他的选择。末了,红莲连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曾说起,还给维利留下一个花枕巾,也算是一个纪念品吧!
婚后,维利如愿以偿过上了一份富足的小日子,算得上应有尽有,让他在物质生活上再无所求。不只如此,他很快又得到提拔,当上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成了一名响当当的中层干部,着实让一些同龄人为之艳羡不已。大家都夸奖他眼光独到,娶了总经理的女儿,算得上人生的一次英明选择。但不知何故,每当闲下来时,维利总会生出某种失落感来,让他怏怏不快。有一回,他的一首小诗在省报上发表了,乐颠颠地拿回去献给兰姗,满心期待着能得到某种褒奖,不料竟被兰姗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开口就骂他不务正业,你是不是喝浆糊了,不说好好地当你的办公室主任,写的哪门子诗呀?
他无言以对,回到房中,把那一张报纸撕了个粉碎。
他开始怀念与红莲朝夕相处的时光,也就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楚,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绣着并蒂莲的花枕巾出神而已。有一种情形堪称奇哉妙哉,每当他枕上那个花枕巾入睡的晚上,梦中都会和红莲相会,再现当年的那一段快乐情景。
如此一种情形,他怎么可以原原本本地说给兰姗呢?一旦和盘托出,结局可想而知。转眼三天期限已过,兰姗不失时机地再一次发难,开口逼问维利,喂,三天期限已过,你总该开一开金口,给我一个交代了吧?
我没啥可交代的,更没啥对不起你的地方。维利拿定主意,死猪不怕开水烫,口气反倒变得强硬起来。
你不开口,以为我就没有办法整治你了吗?
你爱咋整治就咋整治,又不是没被你整治过。
把你的花枕巾交出来吧!
为什么呀?
我也要尝试一回,看看到底能做出啥样的美梦来,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尽管拿去好了。
维利虽不情愿,也只好乖乖地交出了那个花枕巾,弄到这一步上,他只求息事宁人而已。
当天晚上,兰姗小心翼翼地枕上了那个花枕巾。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所致,不只很难入睡,而且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在折磨着她。她翻来覆去地折着饼子,弄得一次次大汗淋漓,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处所,看到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维利和一个妖冶的女人上了床,一对鸟男女颠鸾倒凤,无所不用其极,看得她耳热心跳,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轮拳就打,而且骂不绝口……
维利摇醒了她,赔着一副笑脸问:你舞舞扎扎又喊又叫的,不会是做啥噩梦了吧!
还真是一个噩梦,我终于发现你出轨了!兰姗的一颗心依旧怦怦乱跳,恶狠狠地扑向维利,左右开弓,扇了男人两个大耳光子。
维利连连躲闪着,冤枉,冤枉,那种事情我想都不曾想过!
我不相信你,我——我要离婚!兰姗呜呜咽咽地哭了整整一夜。
天刚亮时,维利悄悄地烧掉了那个花枕巾。他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又一次英明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