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通了，你们回来看看吧！”新年第一天，村长张全通过电话向望莉发出邀请，如果不是她帮着奔走、呼吁，修通村里公路可能还要等到猴年马月！
　　
　　 “去吧，好几年没给爸妈上坟了！”丈夫吴熊见妻子握着电话，眼中闪烁着泪花，犹豫不决，站在一旁替她回答。
　　
　　 天刚亮， 轿车从县城出发，颠簸了三四个小时后，驶向乡村公路，翻过一座大山，顺着沿水渠修建的公路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再在蜿蜒曲折的狭窄公路斜向上盘旋两三个小时，就爬上了当地称为鸡公头的高山之巅，鸡公山三面绝壁，在较为平坦的一面，良田从山顶一直延续到山底，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人们称为鸡公村， 鸡公村之巅有一口井，井水清澈甘甜，一年四季清水满满，为全村几十户村民提供饮水和良田灌溉。
　　
　　 村子面积大，人不多，有人说他们祖上因为逃避外界的战乱而躲进了深山，也有人说一支土匪被官兵追杀，逃到了这里，看上了这个与外界隔绝、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而在此安居下来，祖上的故事无人考证，但几十户人家却有十几个不同姓氏，同姓都集聚在一块儿，异性较为分散，他们像一群刺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相互偎依在一起。
　　
　　 到达村里，太阳没有落山，温柔的阳光还在照耀着这里的山山水水， 望莉长发飘飘，戴着墨镜，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微笑着走下车，挽上衣着笔挺，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的丈夫的手，牵着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眼中充满好奇的儿子，和前来迎接她们的村民、村干部张全等人寒暄了一阵儿后，谢绝了他们的陪伴，希望先去看望父母。
　　
　　 几年前，望莉独自悄悄去过一次，坟上和四周堆满了枯枝落叶，几块隆起的碎石随时间的沉淀已经风华，很难分清是坟还是土堆，公路修通后，张全带领村民将坟墓进行了修整，坟前竖起了高大的墓碑，周围的杂草被清除，两旁种上了挺拔、威严的柏树。
　　
　　 他们一家三口徒步爬上村子的最顶端，那里有她父母的坟墓，摇摇欲坠、破烂不堪的家和早已荒芜的良田，望莉松开儿子和丈夫的手，眼泪婆娑，跌跌撞撞跑到父母坟前，扶着墓碑，跪着喊道：“爸、妈，我们看你来了！”
　　
　　 儿子和丈夫默默地走了过来，低着头，心情沉重地陪她磕头、烧纸，等望莉情绪稳定之后，他们爬上了父母墓后天然形成的巨石的石顶，石顶干净平整，有好几平方米，站在石顶，周围美景尽收眼底，山下峭壁陡崖，翠竹郁郁葱葱，白云环绕着大山缓缓流动，山底溪水潺潺，四周山峰幽深陡险，争相插入长空。
　　
　　 “妈妈出生的地方真美！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我们同学的妈妈中，就数我妈妈最漂亮！”儿子高兴地说。
　　
　　 “是吗？”吴熊兴奋地问。
　　
　　 他们父子指点江山，兴高采烈的一问一答，望莉却高兴不起来，这里的美景没给她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相反，带来的却是无尽的耻辱、无奈和痛苦！
　　
　　 小学就在村里，一间教室，五六个名学生，一名残疾老师就构成了学校的全部内容。初中既远离望莉的家，也远离乡镇，从她们家出发，翻过两座大山，在一条乡村公路和一条小溪的交叉处，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一栋简易食堂，两间厕所，两间学生寝室，一栋教师宿舍，就构成了她们学校的全部财产，班级人数不多，一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三十多人，九位代课老师和一位校长，满足了周围十几座大山儿女完成义务教育的需求。
　　
　　 小时候，周围的叔叔、大婶称赞望莉：“这丫头皮肤白，眼睛大，将来准是个标致姑娘！”
　　
　　 到了初三，她的与众不同开始表现出来，除了成绩好之外，长相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白净的脸上棱角分明，胸前异常挺拔凸出，从臀部到后背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破旧的衣服遮挡不住蓬勃发展、咄咄逼人的肉感，男生喜欢挑逗她，除了嫣然一笑外，她从不理睬他们，老师们也非常喜欢她，特别是几位刚到这里来代课的年轻男教师，争着单独辅导她，哪天不辅导她，就像掉了魂儿似的。
　　
　　 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过后，班主任发完成绩单，望莉正在教室里忙着收书，英语老师李庄，这位代了三年课，长得又黑又壮，在学校打篮球时间多于上课时间的年轻老师，旁若无人，趾高气昂地走进教室，轻轻拍了一下望莉的肩膀，微笑着说：“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望莉带着课本和回家的行李，极不情愿的、又无可奈何地走进了办公室，李老师说：“这次英语考试，刚好及格，马上要寒假了，我帮你将这张试卷评讲完，防止回家后将所学知识遗忘了！”
　　
　　 “我怕回家太晚了！”望莉低着头，望着地面，扭动着腰肢，不满地回答。
　　
　　 “没关系，讲完后，我送你回去！”李老师也不管望莉愿不愿意，摊开试卷逐题评讲。
　　
　　 等这张试卷讲完，喧闹的校园已经安静下来了，中途校长来了一趟，叮嘱他们：“望莉，跟着老师好好学，争取明年考取重点高中，李老师，走时将办公室门窗关好！”
　　
　　 趁李老师站起来去倒水喝的机会，望莉朝办公室外望了一眼，太阳已经躲起来了，风呼呼地吹打着光秃秃的树枝，咯吱咯吱地响着，办公室内已经模糊不清，试卷上的字迹变成了黑点，李老师返回座位时，顺便拉亮了办公室里的电灯。
　　
　　 “老师，我回去了！”望莉收拾好试卷，准备离开办公室。
　　
　　 “校长希望退休前实现学生升重点高中零的突破，现在，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要求我们全力辅导你，你其他学科成绩不错，就是英语差点，我还想帮你补补！”李庄没有放走她的意思。
　　
　　 “不了，太晚了，我要回家！”李老师望她的眼神怪怪的，让她害怕，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李老师抓住手臂，一用力，竟然将她拽进怀里，望莉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李庄拦腰抱了起来，压倒在办公桌上了。
　　
　　 “呜、呜、呜......。”望莉大声呼喊，小巧的嘴巴却被李老师臭烘烘的大嘴堵住了，发不出声。
　　
　　 “住手！”洪亮的声音传来，吓得李老师迅速从望莉身上弹了起来。
　　
　　 “吓死我了，你怎么还没走？”李老师撒腿就跑，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发现是教望莉数学的张全老师，停住了脚步，反而不满地质问张全。
　　
　　 “就知道你不让她走，是另有企图的！”张老师训斥道。
　　
　　 “老师们，我走了！”他们对话之际，望莉爬起来，扯了扯衣角，红着脸，提起行李，跑出了办公室，远处的山岚、近处的树木，飘浮在夜色中，像凶狠极恶的杀手，干枯的树叶撒满校园，走在上面，发出破碎的声音，望莉心中充满了委屈、愤怒和恐惧。
　　
　　 张老师从后面追了上来，拉住望莉的手，和睦可亲地说：“我送你回去，路上真的不安全！”
　　
　　 在学校，望莉最喜欢张老师，张老师数学教得好，长得帅，知识渊博，经常在课堂上给同学讲一些做人与处世的道理，就是在张老师的课堂上，望莉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知道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懂得了勤能补拙，还知晓了人活着，自立才有尊严。据说，张老师读书时成绩非常好，因为家里穷，放弃了学业后，才被母校请回来代课。
　　
　　 李老师一脸失望的歪坐在办公室里，刺眼的亮光照在他又黑又厚的脸上，像个凶神恶煞，见望莉回来，他坐直了身子，嬉皮笑脸地说：“刚才有点冲动，对不起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保证一心一意将你辅导进重点高中！”
　　
　　 张老师和望莉都没有理睬他，望莉站在张老师办公桌旁，等他收拾好行李，拿出手电，随他出了校园，在路上，张老师说：“一些男生对你想入非非，不要理睬他们，努力学习，出类拔萃，自立自强，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望莉默默地听着老师的教导，快到家门口了，她突然鼓足勇气，昂着头对他说：“老师，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张老师笑笑：“快回去吧，等你长大了，有出息了，就瞧不起我了！”
　　
　　 “为什么？”望莉天真地问。
　　
　　 “以后你会明白的！”张老师拒绝了望莉家长的留宿，孤身回家去了。在学校，张老师成了望莉的保护神，好几名男生和老师企图侵犯望莉，都被张老师巧妙化解了，在张老师一心一意地辅导下，中考时，望莉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重点高中。
　　
　　 “要是那时候没考取高中，在你的保护下，也许就没有这些风风雨雨了！”有一年，望莉受到侮辱后，曾对张老师如此说。
　　
　　 “你是读书的料，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庇护我们全村，靠我，会给你带来更多的灾难！”张老师对自己没信心，却对望莉充满信心。
　　
　　 记得高中报名那天，她尾随着矮胖、皮肤粗燥、穿着草鞋、衣不蔽体的父亲第一次进了城，县城内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衣着时髦的少男少女和淋漓满目的商店，让她大开眼界，习惯了大山的贫穷和人烟的稀少，没想到大山外面还有这么多男男女女，这么多商品、高楼，怪不得张老师经常告诫她：“好好学习，争取早日逃出大山的束缚。”
　　
　　 走进校园，恼火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朵：“不像父女，像武大郎和潘金莲！”读初中时，父亲到学校来看望她，同学们也曾这样议论过。
　　
　　 多年后，望莉看了电视剧《水浒》后，才明白同学们为什么会这样议论，父亲大嘴巴、矮小丑陋，确实有点像武大郎。生了望莉不久，母亲就患上了高血压、心脏病，女儿却像发生了基因突变：“身材高挑、皮肤白净，脸如刀削，眼波如水，清秀纯洁！”
　　
　　 报了名后，父亲淳淳告诫她：“我们供你读书不容易，在学校好好学习，长大后当个城里人，让我和你妈享享福！”她牵着父亲的手，依依不舍地将父亲送到校门口，才返回教室，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用纸团轻轻将课桌和凳子上的灰尘擦干净了，直起身子缓缓坐下，却冷不防地栽倒在地上，同学们哄堂大笑，一个个伸长着脖子望着她瘫倒在地上的尴尬神态，原来旁边的男生趁她坐下的那一刹那，眼疾手快，将她的凳子撤走了，让她难为情地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望莉极力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四肢僵化，手脚不听使唤，这时， 一位男生伸出手，将望莉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来不及感谢，老师进来了，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讲台，望着老师。
　　
　　 “哎哟！”下课后，去上厕所的望莉，还没走出教室，突然又被另一位男生猛然一推，头差点撞到墙上，吓得大声尖叫。
　　
　　 “你他妈的再敢欺负女生，小心挨打！”刚才拉莉的那名男生，指着推搡莉的男生骂道。
　　
　　 “老子欺负了，你想怎样？”推搡莉的男生长得高大结实，满身横肉，如果不是在学校，很容易将他与刚出道的小屠夫联系起来，面对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生的恐吓，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给你点颜色，还以为我是病猫！”小男生个子不高，行动敏捷、灵活，冲上去，一脚将他踢倒，两腿迅速夹住对方，一手揪住对方的长发，一手握住拳头，狠狠地打击他的腹部、胸部。
　　
　　 “哎哟，我不敢了！”刚才还嘴硬、推搡望莉的粗壮男生，受不了拳头的猛力抨击，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还手之力，俯首称臣，大声哀求。
　　
　　 小男生见好就收，放开他，站起来，举着拳头对望莉说：“我叫吴熊，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用这个教训他！”吴熊身材匀称，头发乌黑，眼珠贼亮，皮肤白皙，像书中描写的小白脸。
　　
　　 “熊哥，谢谢你！”望莉甜甜的、害羞的声音叫得吴熊心里热乎乎的，其他男生心里却酸溜溜的。
　　
　　 “不客气......”吴熊还想和望莉攀谈，但她已经转身跑出了教室，看似尿急。
　　
　　 她喜欢上了吴熊，吴熊也喜欢上了她， 开学这个月里，他们经常腻在一起，谈天论地，有说不完的话儿，却没影响望莉的成绩，月考时，望莉总分全班第一，吴熊却位居班级倒数几名，转眼到了月假，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后，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涌出校园，连续一个月的学习，很多同学的心早就飞了，下课不过十分钟，校园内已经空空荡荡了，小鸟叽叽喳喳的、悠闲的在校园内追逐、觅食，望莉对县城不熟悉，一个人不敢出校园，进寝室将脏衣服洗干净后，又返回教室，拿出课本，开始学习。“已经学习了一个月了，继续学习，岂不学成了书呆子！”吴熊像幽灵一般，飘进教室，不由分说，帮望莉将课桌上的书收了起来。
　　
　　 “我担心功课跟不上，正好在放假时间里补补！”望莉要吴熊将书本还给她。
　　
　　 “第一名的学生，请不要伤害差生学习的心，走，我带你玩儿去！”也不管望莉是否同意，吴熊拉着望莉的手，飞出了教室。
　　
　　 “你放开我，同学们看见多不好！”望莉撒着娇，挣脱了吴熊的手。
　　
　　 “怕什么，男朋友拉女朋友的手，不行吗？”吴熊乐呵呵地回答。
　　
　　 “熊哥，不准瞎说！”望莉假装生气。
　　
　　 “好，哥说错了，就当哥哥拉妹妹的手！”吴熊又逮住了望莉小巧的手，望莉摆脱不了，任由吴熊牵着。 “这儿有家小饭店，价格便宜，味道好，我们以前经常到这里来吃！”吴熊带着望莉走进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