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求雨(散文)
我家的门前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小时候记忆里的池塘大约有两米深,呈不太规则的正方形,半亩见方的样子,真正称得上是“半亩方塘”。那时池塘内种有几行老柳树,雨水充沛的年份里池塘内常年积水。夏季蝉儿隐藏在枝叶茂盛的柳树枝头吟唱高歌,池塘中鱼戏蛙鸣悠然自得,常引来一些老人和孩子在池塘边休憩纳凉。
还曾清晰地记得,那年盛夏太阳像一位暴君驱散了天空中所有的阴云,把满腹的怒火泼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热浪一浪掀过一浪,让人感到闷热难耐,稍微一活动,就会汗流浃背。
最让人心焦的是田里的禾苗,“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刚齐膝的玉米苗,翻卷着近似枯萎的叶子,叶片由往日的青翠变得灰暗,底部的叶子已经干死;花生的叶子紧紧地拢在一起,显得更加弱小了;甘薯的茎蔓无精打采地匍匐在地面上,叶子耷拉着……
在那个靠天吃饭的年代里,农民们心急如焚,男人的脾气也变得焦躁起来。有的老人把烟锅子敲得叮当作响,有的老人焦虑地坐卧不宁,有的则急得抓耳挠腮。他们怎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禾苗等死呢?
一些人开始把水从井里提出来手提肩挑,到了田里,用水瓢舀些水浇在禾苗的根部。一瓢水只能浇上三四棵禾苗,水浇到地上,激起一丝丝尘土,水“噗突突”冒几个水泡,瞬间便隐入泥土中不见了,在禾苗的根部只留下巴掌大的湿土痕迹。人们被热浪炙烤着,累得腰酸背疼的,明知此举作用甚微,却不愿轻易放弃。
万般无奈,人们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求雨上,祈求上天保佑垂怜。
求雨要先选择一个吉日、吉时。记得那次求雨,村里十多位中老年妇女们早早地吃过早饭,和被选好的十多位童男童女一起前呼后拥来到我家门前的池塘边。池塘早已干涸见底,龟裂的底部好像张开的一张张饥渴的嘴巴。求雨的仪式,有村中辈分最高且德高望重的王奶奶主持,人们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吉时来临。
不知是谁把家中那块老怀表带到了现场交给了赵婶。只见赵婶拿着怀表仔细地盯着,一会儿她激动地走到王奶奶的身边,喜形于色地说:“王奶奶,时辰到了!”王奶奶颤巍巍地走到人群前面,满怀期待地大声宣布道:“吉时已到,求雨开始啦!”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异常凝重,没有一个人敢吱声的。所有的人在王奶奶的统一指挥下,先焚上几柱香,摆好几种简单的贡品,无非是一些面食、桃子之类。然后大家开始一字排开,面南背北跪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郑重其事地磕一个头,随后直起背,双手合十,口中默念:“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们庄稼人吧,快下场透雨吧!”接着,又连续重复了两次。等行完礼,王奶奶大声宣布道:“开始燃放鞭炮!”接着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那浓浓的火药的味道,立刻随着硝烟四下弥漫开去。
按照王奶奶的安排,十多名童男童女分散在池塘的四周,每个儿童头顶反扣着一个簸箕蹲在地上。十多位老妇人则排成一列,一手提着少半桶水,一手用瓢舀起一些水,边走边把水浇在所经过的童男童女头顶的簸箕上,细细的水柱淅沥沥而下,四处飞溅,如雨水从天而降。老妇人们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下雨啦,下雨啦……”蹲在簸箕之下的孩子们看到这个有趣的情景,都偷偷地笑了起来,觉得在哄弄他们。不过,还是要遵从大人之命的,装着哭腔喊道:“下雨呀!下雨呀……”另有几位妇女站在池塘的中间,一手拿着一根小木棒不断地敲打握在另一只手中的瓦罐瓦盆的底部,发出“咚咚嗡嗡”的声响,这是在模仿天上的雷公在施放雷电时的声音。浇水的妇女们循着池塘四周不停地转了几个来回后,桶里的水也浇完了,孩子们才取下头顶的簸箕欢呼雀跃地追着闹着。求雨正式结束了,大人们一副虔诚的模样,期盼着甘霖早一刻降临。
说来也巧,求雨结束的当天夜里大雨竟然如期而至,大人们满脸的愁容烟消云散了。
随着农业现代化的进程,靠天吃饭的时代已消逝在历史的烟尘中,我家门前的池塘再也没有上演过求雨的故事,求雨早已成为了绝唱,被人们永久封存在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