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柴
朔风凛冽,卷地而来,又呼啸着匆匆远去。
乌云,厚薄不匀,默默地幻化着。
色泽凝重壮观的院门前,敦敦实实的光头披着新呢子大衣,瞪着圆圆的大眼,肥嘟嘟的嘴巴偶尔微微颤动一下,怜悯疑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瘦弱的黑花脸。
黑花脸佝偻着瘦弱的身体,不住地瑟瑟着;满是破洞的帽子上淤积着让人恶心的油腻,早已看不出颜色;脏乱的黑发一缕一缕地从破洞里无可奈何地漏出来,在寒风里不住地颤抖着,挣扎着。单薄的身上裹着一件没有拉链的旧羽绒服,用一根草绳胡乱地系在腰间;下身是一条满是破洞,看不出颜色的棉裤。左臂下夹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旧竹竿,宛如从泥土里掏出来似的,左手端着一只遍身泥污的塑料碗,不住地抖动着。右边的衣袖,无力地耷拉着,时而随着寒风可怜兮兮地摆动着。
哀求可怜的弱光,微微触碰过圆圆的光头,立刻触电似地飘开,皲裂的嘴唇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皲裂处现出微微的血丝,同时传出弱弱的哀求声:
“老板,行行好吧!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光头依然不住地上下打量着黑花脸,左手很灵便地伸进呢大衣里的衣袋,转眼间出来时已经变魔术一般多了一张红票子。光头掏钱的瞬间,呢大衣里右边的空衣袖很不合时宜似地一闪而出,但立刻被呢大衣遮住了。
看着黑花脸瞬间闪出的激动,可怜哀求的弱光刹那间化为惊喜;光头淡淡的眉头微微一动,眼里随即闪出一片不可捉摸的微光,盯着黑花脸片刻,上前一步,十分恳切地说:
“兄弟啊,我有一事相求。你看——”胖嘟嘟的左手往院子里的左边一指,“那是一堆柴,你帮我搬到右边厨房门外,我给你一百元。”
“老板,你看我,就一只手,怎么……”黑花脸嘟囔着,低下头,眼眶湿润了。
“兄弟啊,你看我……我相信你行的!”
光头空空的右边衣袖羞涩地一闪,黑花脸浑身一怔,再次看看光头,胖嘟嘟的脸上依然是真诚的微笑,目光慢慢地飘向左边的一堆柴,又慢慢地飘向右边的厨房,默默地思忖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光头。光头依然微笑着看着黑花脸,善良的笑意里满是真诚。
黑花脸蹭到院子左边,无奈地松开左胳膊,破竹竿无声地落在地上,随后微微弯下腰,放下破碗;弓着腰慢慢地来到柴堆边,左手似乎很艰难地拉开一捆柴,随后微微弯下腰,伸开左臂,努力地把一捆柴夹在腰里,顺便掂量了一下,回过头看看厨房,然后弓着腰,一步一摇晃地把一捆柴送到厨房门外。
大概是为了堆积方便,放下柴捆后,黑花脸还慢慢地把柴捆摆好了位置。接着,黑花脸又弓着腰,到了院子左边,左手拉下一捆柴,如法炮制地继续搬运。
不一会儿,一堆柴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厨房门外,光头满面笑容。黑花脸似乎一身的轻松,正在迟疑着,光头已经大步来到黑花脸面前,把左手里的红票子恭敬地递到黑花脸左手上,恳切地说:
“拿着吧,兄弟,这是你劳动所得。兄弟啊,凭自己的劳动一定可以养活自己。”
黑花脸无声地接过红票子,默默地盯着光头;过了好一会儿,黑花脸慢慢地转过身,并没有回到院子左边捡起旧竹竿和破碗,而是一直朝大门外走去。
光头看得很清楚,黑花脸不知何时已经挺直了身体,迈开大步,在凛冽的寒风里坚定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