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广播喇叭的记忆(散文)
“墙上一朵牵牛花,一根藤儿连着它,没有叶儿没香味,能唱歌来会说话。”记得我们上小学时课本上就有这样一道猜谜题,谜底就是:广播喇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家里就有了课本上所说的两个会说话的广播喇叭。
在爷爷的窑洞里炕上方一米的地方挂着一个,我总喜欢站在炕上拨弄它,探究它的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另一个挂在我家厨房门框的左上角,后来知道这个叫“舌簧喇叭”,爷爷窑洞里的那个叫“压电陶瓷喇叭”,它的结构很简单,木框里倒扣着碗一样的黑色扩音纸,扩音纸的中间装有一小铁片,焊了两根线,我一直很好奇它是怎么发出声音的?木框正面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用一块布蒙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偷偷地撕掉了那块布,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又粘了回去,它到底是怎么出的声音?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就问最亲密的小伙伴:“这个纸为什么能发声?”可他也说不清楚这个问题。
这种声音,是在乡村里除了鸡鸣狗叫之外的特殊的声音,一直伴随着我快乐的童年。在那个没有照明还靠煤油灯的年代,这个带着丝丝电流声的广播里的声音,就是最动听的声音了。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每当这雄浑高亢的《东方红》乐曲从广播里传出回荡我家院子里的时候,奶奶就催着我说:“广播响了,快起来吃饭上学去!”父亲这时候就起来提着水桶抱着辘轳去大门口的井边搅水了。俨然这广播声成了我们家除了那只大公鸡以外的闹钟了。
在全家人的心目中,这个小小的广播喇叭有着神圣的地位,每天一家人都会定时竖着耳朵听,要是哪天不响了,父亲就会立即跑到邻居家去听听,如果人家的还在响,那肯定就是我们家的坏了。回家后父亲就找来一个独轮车竖起来靠在门框上当梯子,站在上面检查着喇叭的两根接线,不一会工夫就修好了。等到我长得能够着那喇叭的时候,我也学会了父亲修喇叭的全部技能,天线、地线的接线都要拧紧,用指甲抠抠舌簧喇叭屁股后面的簧片,发出哐哐的声响,以此来判断喇叭磁簧跟扩音纸有没有断开。后来连爷爷也懂得了,喇叭的地线是是埋在门槛一侧的土里,喇叭声音如果小了,爷爷就给埋地线的土上浇上几瓢水,因为土干了传导性就会差,喇叭声音自然就会变小了。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广播里会随着雷声轰鸣而发出嚓嚓的声音,父亲会赶忙把广播的天线断开,他说,雷电会把广播给打坏的。
喇叭不响,也不是每次都能修好的,有一次我就不小心弄断了线圈,意味着这个喇叭就彻底废了,我就索性把它全部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打开后里面就是一个磁铁、扩音纸,还有绕很多圈的细铜丝,最后那个磁铁成了我最喜欢的玩具。
“灵台县广播站,现在开始本站的第一次播音……”那时候广播每天响三次,早上六点钟到八点钟,中午十一点半到十四点,晚上是十八点到二十一点。早上六点半播放《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晚上八点播放《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都是我喜欢听的,哪儿地震了,哪儿水灾了,有啥新政策了,听完后我都会一一讲给父亲和爷爷听。
在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广播里出现了播出频率较高的词就是“改革”两字,我爷爷总是问:“现在广播里老不停地说‘甘蔗’是啥意思?”我赶忙笑着纠正,“爷爷,人家说的是‘改革’,不是‘甘蔗’。”爷爷听了深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老了,听不清楚了哦!”
在正常广播时间,如果突然插上一段秦腔戏,这时候奶奶就会说:“别说话,听听广播要通知啥了?”果然,一小段秦腔戏之后,一个浑厚有力乡土味十足的男人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大伙注意啦!通知,星火乡物资交流大会将于三月十一日开始,三月二十一结束,会期十天,望广大群众前来参加,星火乡广播放大站。”乡上要举办物资交流大会了,一家人很是高兴,开始热烈讨论着,父亲说:“我要去会上把老黄牛给卖了。”母亲说:“我最后三天去,顺别去看看大姐,不知道今年请的是哪里的剧团?”爷爷说:“我出去问下。”说完就走出家门到邻居家打听了,这当然也是我们全家人最期盼的时刻了。
全家人听广播最认真的除了听通知外,再就是每天一段的秦腔戏了,父亲和爷爷都是老戏迷,到了秦腔戏播放时间,会立马放下手中的活,盘坐在热炕头上,竖着耳朵听得全神贯注,我和母亲、奶奶不懂戏,就听个热闹。
现如今,在农村早已看不见这些广播喇叭了,原来县里的有线广播站也随之变成了发射无线调频的广播电台。偶尔在一些村屯还能看到高音喇叭和带调频接收功能的喇叭,但那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广播喇叭了。每每看到悬挂在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我就特别怀念听广播喇叭那段美好时光,无数次在梦里看到那个挂在墙上的神奇的舌簧喇叭,那美妙悦耳的声音伴着我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