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快递
阿木是吉祥村里的“能人”,那时候的“能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成了“富人”。阿木不仅是“富人”,而且富得流油。
一开始的时候,阿木只是在生产队里倒腾一些诸如针线、发卡之类的家用物品的小商贩,还被批斗过。每次阿木都是笑嘻嘻的举手投降式,嘴里不停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我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右手向后,阿木在屁股后面凭空做着抚摸状,低着头“汪汪”叫了几声。周围群众轰的一团笑。
政策好了,阿木真如“蛟龙入海”一般扎进了市场经济的大潮中。缺什么,搞什么;时兴什么,鼓捣什么。阿木还有一个优点——舍得花钱。于是,官府上下三教九流在他周围织成了一条细密的“蛛网”。从承包县造纸厂,到以集体名义自建饮料厂,再到涉足多个领域的“华陆集团”。阿木的资产达到了宇宙级的天文数字。
暴富的阿木忘了本,变得为富不仁起来。阿木只有一个老娘,由于多年在外奔波,不常见面,四年前患癌症去世了。糟糠之妻在他成为百万富翁之际,阿木便追赶时髦般和她离了婚。女儿前妻带着,每月给生活费。自由的阿木现在有三个“小蜜”,每个“小蜜”在城市的繁华地带,阿木都给买了房子。周一到周五晚上,阿木轮流“临幸”。周六和周日,阿木便驾着自己的宾利轿车,来到城市南部山边的“华城苑”的小别墅里度假,享受周围的自然风光。
但是,这些天,阿木周末快到自家别墅时,却接二连三地遇到相同的怪事。那天周六,快到别墅门口时,远远地看到一个骑摩托身穿连体黄衫的男人,停在别墅门口,右手按着门铃,左手似乎托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门铃响起,黄衫男人却撤回了手,盒子放在怀中一踩油门,向右侧公路绝尘而去。阿木想要开车追,已经晚了。
接下来的周日,也是这种情景。
阿木睡不着觉了。什么情况?一定要搞清楚。又是一个周六,阿木早早地赶往别墅。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黄衫男人似乎无视不远处阿木的宾利座驾。依旧是完成以前那些动作后,一踩油门,摩托车向右侧公路冲去。
看你往哪里跑?阿木也一踩油门,紧紧跟了上去。摩托车驶离了公路,驶上了盘山公路,七拐八拐,阿木在后面始终“咬”着摩托车“尾巴”。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道从未看到过的悬崖。摩托车猛地刹闸。阿木也紧急停车,呵!差点冲到悬崖下面,阿木一头冷汗。下了车,只见黄衫男人也从摩托上下来,背对阿木站着,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尾随。
阿木打着招呼:“伙计,你是干嘛的?按了我家别墅的门铃,起身就跑,恶作剧啊?”
黄衫男人转过身来,原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小伙子。双眼明亮,鼻梁高挺,薄薄的嘴片。一开口,声音洪亮:“您是阿木先生吧?我给您送快递呢!”
如同变魔术。一个约十二英寸的方盒出现在小伙子的右手上,正对阿木的是亮亮的镜子般的荧幕。图像出现了,还有汉字。一个大大的“友情”出现后,屏幕上一位神情沮丧的男子,正把头伸向房梁上的绳套里。阿木立刻认出来了,这不是光屁股一起玩大的好友阿贵吗?那一年,他生意失败,找我借钱重整旗鼓,我躲着没借他。没想到他……阿木的冷汗湿透了衬衣。
倏忽一变,屏幕上“爱情亲情”四字过后,一位年轻妇人出现了,妇人旁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做错了事情,一位男子上来给了两记耳光。小女孩哭着喊:“我要爸爸。”是前妻和女儿,阿木落泪了,哭了起来。孩子,孩子,你在受后爸的虐待啊!还有妻子啊!
屏幕又是一变,一位老妇人出现了。只见她在乡下昏暗的房间里,坐在床边纳着鞋底。累了,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看着,抚摸着,微笑着。一个照片的特写,竟然是几十年前的阿木。母亲,母亲啊!阿木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小伙子盯着阿木,一声不吭。
哭罢!阿木抬起头来,对小伙子说道:“把这些快递都还给我啊!我有钱,你出个价,多少钱都行!”
小伙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指悬崖下面。阿木侧身一看,只见悬崖下面满满当当的盒子,有的被摔坏了、有的完好无损。能看到的箱子上的字体却出奇的清晰。写到:“某某人亲启——亲情、爱情、友情。”
旁边的摩托车启动了起来。“忽隆”一声,小伙子驾着摩托,飞跃悬崖,冲到了另一侧。准备送给阿木的快递盒子,划着弧线,摔入了万丈深渊。
阿木拼命地伸手要抓住,却什么也没抓到。
阿木惊醒了,抹抹眼角的泪水。噢,原来是一场梦!
别墅外,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