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名湖风月任淹留(散文)
八月,台风过后,正是出游的好时机。天是一片澄净的蓝,点缀着淡淡的轻云,似卷似舒。西湖边人少车稀,此时外出,正可独占一湖风月。
当是时也,荷有清芬,桂未绽放,这花的舞台上,开得最热闹的是紫薇。紫薇又名“痒痒树”,因其枝条荏弱,轻轻以手爬搔,枝条便摇动起来。恰似怕痒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紫薇色彩原不繁杂,只紫、白二色,似以妙笔蘸了水润开,便分出深深浅浅的紫、红、藕荷、白诸色。紫薇花瓣薄而皱缩,如一团团的皱纹纱,远远望去,若霞染一般,正是“明丽碧天霞,丰茸紫绶花”。
紫薇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的栽培史,据称唐朝时就盛植于宫苑之中。唐代开元年间,将中书省改名“紫薇省”,中书舍人因此有了“紫薇舍人”的别称。白居易有“紫薇花对紫薇郎”之句。寂寥黄昏,有名花相对,那样的境界,读之真令人低回。
之江路上,隔几步便是几树紫薇,艳丽夺目。玉皇山路却又是另一种风情。便只是两树紫薇相邻,但大小参差着,浓淡之间又相互映衬着。那鲜妍明媚的样子,绝不逊色于春风桃李。刘禹锡笔下有“露溽暗传香,风轻徐就影”之句,其实紫薇并不香。但那样美的花,自有一种动人姿态,又何必有香呢?
行至北山路,跃入眼帘的是满湖的荷花。荷花是花中君子,素为邑人所爱。每年总有人持“长枪短炮”,静候初夏西湖第一朵荷花的绽放,各大报纸也每每以整版刊出。赏荷,俨然是整个杭州的盛事。
自柳永《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出,杭州的荷花更是名动四方。历代诗人,以生花妙笔,写尽了荷花的绰约多姿。“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是荷之色;“满池荷叶动秋风”、“一一风荷举”是荷之态;“叶卷珠难溜,花舒红易倾”,是荷之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荷之风骨……
这清雅的花儿,更宜月下观赏。读过《荷塘月色》,便知“月明林下美人来”的佳致,不独梅花。月下的荷塘,清香隐隐,风荷袅袅,荷影重重,似水墨泼染的名画,更见风韵。“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遥想旧日西湖,采莲女荡舟而来,曼声而歌的情景,不禁神驰。
行至西泠桥,荷香犹远远传来,让人想起那个淡淡的,似莲花般的女子——苏小小。“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对于不得其遇的苏小小,杭人颇为同情,异代亦不乏仰慕之人。清代才子袁枚有一方闲章“钱塘苏小是乡亲”,可见一斑。唐代诗人李贺这样写道:“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恍惚间似有丽人乘油壁香车而来,笑吟吟道:“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漫步西湖,浮想联翩。一捧西湖水,多少行人泪?千百年来,无数爱情故事在这里流传,无数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足迹,无数才女佳人在这里一掬清泪……西湖,不独是名士湖,更是美人湖。
孤山自古多才女。冯小青立于梅树丛中,一缕香魂,悄诉“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秋瑾款款而来,一袭男装,长吟“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为西湖平添一股侠气英风。
面对满湖碧水,三面云山,令人熏然欲醉。自古“名花倾国两相欢”,展眼望去,这芬芳的花儿,恰似美人的芳姿。不独秋日,西湖四时均可赏花,得花态柳情,山容水意,享“湖光染翠之工,山岚设色之妙”,可谓“胜地烟云恣供忆,名湖风月任淹留”。住近西湖,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