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想起母亲的一件小事(散文)
小时候,家穷。但母亲对我的需求,却没有半点犹豫。
我上三年级时(1972年),放了秋假到距家三十华里的城里帮母亲卖温熟的柿子。用温水脱了涩的黄橙橙的柿子,脆甜可口。
为了躲避村里的监管,天不亮就装车出村。现在的人们肯定不能理解,卖自家的柿子为什么偷偷摸摸?因为那时候农业学大寨,不准村里劳力干与学大寨无关的事情。村里对男劳力监控很严,不能随便不出工。头疼脑热得向队长请假。对妇女监控稍松些。
母亲搭的伯母家的小平车,堂哥架车,车上放置四大筐温熟的柿子,用绳索捆扎固定好,足有三四百斤。堂哥比我大七岁,不上学了,也属于男劳力。所以,需天不亮就要出村。否则,被民兵看见了,就出不了村了,这么多柿子怕要烂在家里了。堂哥拉车我和伯母、母亲推车。下坡时,伯母、母亲坐上车,我在车后跟着跑。伯母和母亲让我也坐上,下坡吗,不坐白不坐。我执拗不坐。之前伯母曾说不带我,说我小是拖累。我保证只推车不坐车,伯母才不吭气了。我现在跟伯母赌气。伯母生气地说:还真是头倔驴子。母亲似乎了解她儿的脾气,只含笑不说话,鼓励的眼神看着我紧跟在飞驰的平车后面。
进了城,来到人流多的地方一一鼓楼东南面有家国营大商店,我们就在商店外面的一颗树下摆摊卖柿子。下午卖的差不多了,总共卖了八块多钱。母亲在商店为家里买了些日用品,问我想买什么。我看上了商店玻璃柜台里面摆着的一把铁哨子,银光闪闪的哨子。体育老师用的威严无比的哨子。我多么想用那哨子憋足了劲狠狠地吹一声啊。母亲问:那有啥用?我说喊队集合用。其实是骗母亲。在学校,除了体育老师用,学生是不能随便用哨子的。母亲知道我在班里是喊队的,相信了我的话,给了我钱买了哨子。我手拿哨子,心里那个美呀,都想跑到残破的鼓楼(临汾的鼓楼毁于解放战争时期,只剩底座。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才修复完好)上对汾河吼两嗓子。现在想来,当时母亲不让买,我也理解,毕竟那时是恨不得一分钱撕成两半花的日子。但母亲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为了喊队而买的哨子。母亲给的钱,不仅仅只是买了一把哨子,更重要的是给了我追求美梦的自信。后来我上师大,每次和同学到红卫路闲逛(当时的路名。现在叫鼓楼东大街)路过商店门前那棵树,总要格外多看一眼。那时候碍于情面,竟然没有给任何一个同学讲过树下摆摊的事。我们上大学时,鼓楼周围摆摊的围了一大圈,瓜子、糖果、饰品、玩具、衣帽应有尽有。而我和母亲摆摊的时候,孤零零只此一家,还是偷偷出的村。如今,鼓楼周围,早已成为一片商海。世事变化之快真的是犹如隔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