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杂草(随笔)
我把理查德·梅比的《杂草的故事》这本书作为休闲读物,一边在电脑上搜索出书中谈到不太熟悉的植物图片作对照,一边饶有兴趣地慢慢将它读完。杂草是个群体名词,它们与人类文明具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有句名言说:“杂草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个性。”这些伴随了人类发展足迹的个性化的生命,很多曾经或正在被人类所利用。单拿食物一项而言,中国《诗经》就告诉我们,先民们的餐桌上,很多是採撷而来的野生植物,欧洲人也一样。杂草与人类的亲密接触,它们的习性,也被赋予了启发联想和思索的丰富寓意。
人类一开始就看到它们一直在“填补大地的空白空间,去修复几百万年来被山体滑坡、洪水和森林大火自然破坏的植被,以及如今被侵略性农耕和严重污染摧残的植被。”一个严肃的问题是,人类破坏自然的活动,无休止的物质追求,是不是一直在与我们自己希望相反的方向努力,而且无法停下脚步?“杂草好像更善于在荒芜的土地上扎根,在破败的景致间生长,而它们所带来的坏处也许远少于人类归罪于它们的坏处。”
植物具有的传统寓意,中西文化中有很多相同之处。“从古时候起,虞美人就是生与死的象征。而我们知道中文虞美人之名,正是出自项羽与虞姬的故事。而那些小草,随处可见,有一种谦逊之美,不被人重视:有用,却常被误用;会惹麻烦,没错,但它们也只是在尽自己所能过好自己的生活。”通过野生植物的寓意,可以表达复杂多样的思想感情,无论是中国的《诗经》和众多文学作品中,都关涉到大量不起眼的植物。莎士比亚也“熟悉这些植物,熟稔它们的俗名和逸闻,他的作品中提到了一百多种野生植物,并且毫不奇怪,其中大部分都是常见的植物,亦即杂草。”所以,必须向卑微与平凡折腰致敬,“弯腰也是一个习惯动作,一个不由自主的反应,一种与大地亲近的姿势。”读者不如此,也就难以真正理解作品丰富的内涵,甚至根本没读懂。
虽然做不到博物学家那样对野生植物的关注程度,但旅途,或者日常行走中,关注一下路边的杂草,也会给人增加不少情趣。特别是它们的生命过程中展示的美学意义,因为“美是一个过程,是生长和衰老中表现出的优雅。”还有那些“历经磨难后依然庄严、顽强、雅致。它们被冰雹击穿留下的窟窿,因为病毒和枯萎产生了具有奇异美感的斑点……”它们的不受拘束的自然本质,“那些有潜力成为杂草的植物都对边界怀着轻蔑。”有时它们中的某些成员也会被作为珍稀品种,被贵族般养在花圃里,但是“杂草是我们硬要把自然界拆成野生与驯养两部分造成的的结果。”所以它们终究会逃离出去,在荒芜的野地里不断开拓新的天地,“去填补大自然的空白空间,去修复几百万年来被山体滑坡、洪水和森林大火自然破坏的植被,以及如今被侵略性农耕和严重污染摧残的植被。”
人类的战争也难以抑制它们,“化肥和军火的原料有很大一部分是相同的……德国人从农业中提取的用来杀死法国人的化肥成分,最后竟真成了滋养法国良田的化肥,这真是莫大的讽刺。”美国人在越战中喷洒了数以千吨计的橙剂,使森林成为不毛之地,四十年也不能恢复过来,但如今一种叫做丝茅的坚韧草类,旺盛地长遍了这片土地。这让我联想到中国古人对于茅草的重视,诸侯从天子处得到分封的土,要用茅草包上,拿去埋了立社,才有了一方的社会;祭祀也要用茅草铺于祭物之下,那都是因为明白茅草的习性才有的行为。
“杂草的定义取决于人类看待它们的方式。”但它们不是什么“出现在错误地点的植物。”我甚至有点喜爱它们是“一种天生就倾向于进入错误地点的植物……并不是因为它有毒或丑陋,而是它不知进退,拼命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并妨碍他人。”因为它们并没有承认过哪些是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所以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妨碍了谁呢!
“文明背后的野性从未走远。一部人类与自然的博弈史,同时也是一副庞大的杂草迁徒与流浪图景。”无论是鈎沉与人类比邻而居的杂草,在历史、小说、诗歌、戏剧和民间故事中与人类的复杂关系,还是关注与之相处的日常互动,欣赏它们多样的风姿、色彩、气味、触感,总能有新的美感发现和启示,从而能够给人带来无穷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