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生而为人,莫失本心(随笔)
本心又作本性,有与生俱来、不经染饰之意。昔人言及本心,必先究其善恶,定其是非,以作立论之源。这已是老生常谈,故不在此多做讨论。我所要说的,是本心的现世意义。
大概“本心”给人的概念印象一直都是好的,所以乍见这两个字儿,多数人会不自觉地心生敬畏,不论你承认与否,那种感觉肯定是存在的。这似乎是件很微妙的事,就像众生一见到“佛”,心底便如沐佛光、一片祥和一样(这和信仰无关),你不妨静下心来体验一下。
那么“本心”一物究竟为何?现代人都是讲功利的,出力而无功之事大概很少有人问津。所以有人不禁要问,“本心”究竟能带给我们什么呢?关于“本心”,孟子算是早期的论述者了,他在《鱼我所欲也》一篇中有这样一段著名的文字:“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斯人虽已去,也可见一斑,这篇文章留下的早已不只是道义,还有更多深层次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掘。其实孟子所讲的本心,不过是最初的意愿,也就是方寸之间的清白所在,更多的是对儒家所恪守的“仁”的验证。而“本心”真正成为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哲学命题是在孟子死后1000多年的南宋,一个叫陆九渊的学者横空出世了。象山先生作为一个完美的唯心主义者,不管是从学术还是从实践的角度讲,都很好地诠释了“本心”一词。“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这些话如今读来依然能让人为之一振。从这以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发明本心”成了心学的一个终极命题。我所说的“本心”与此也最为相近。
我们最近常提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便是“本心”的一种衍化,这也是“本心”现世意义的表现。什么是初心?通俗地讲,初心就是你涉世未深时对世界真实的看法和恪守真善美的意愿。没有人会从一开始就想做个大贪官,做个杀人犯,所以初心必定是根植在一种祥和而善良的土壤中的。颜师古说:“本心,树之本株也。”两相对比之下,初心便有了一种自然的意味,人们理解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可是心猿本就好动,若要保持初心,非得在平日里多加修持不可,不然就得走上“虽有明察之资,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旧,丧其本心”的老路。这样的例子在现实里可不乏少数,常闻某某某在为官之初体恤民情,造福了一方百姓,可后来却沦为了人人唾骂的腐败分子。究其原因,就是没有恪守初心,放任了情欲。然情欲如骏马,虽有善走之力,而不能自择其所向,若不加控御,而任其奔逸,则不免陷于沟壑,撞于岩墙,甚或以是而丧其生焉。有了种种“前车之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才被人重视起来,可人们似乎都忘了,这个“初心”本来是我们生命里所固有的东西啊。这可真应了顾城的那句“真理肯定是最简单的,不然人们早发现它了。”
“本心”能带给我们什么呢?它什么都带不来,也会把什么都给你。你若急功近利则什么都得不到,也就失去了本心;你若怀揣初心且无欲无求,一切又都会自然而来,这和道家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很是相像。当你回归了自然,忘记了一切,只想做你自己——最初的人的时候,什么都来了。“本心”就是这样,看似黯淡无光,却又光芒万丈。诚如《小王子》里所讲述的,每个大人曾经都是孩子,孩子心便是本心,可谁还记着呢?这些最重要的东西,往往在最平凡的时间里被人给淡忘了,如今回过头来寻找,我们倒为之惊叹。
惊叹之余,我们开始寻根溯源,可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大家会发现:原来老祖宗早就认识到了这一切,并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啊!东西就在我们手里,可笑我们还在四处求索,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儒家的价值在沉寂了百年之后又一次被点亮了,今人开始疯狂地扑向庞杂的“国学”,以为那就是源头,可不少人却因此走进了迷宫。为何?还是因为功利心太强。国学固然精深,尤其儒家的那一套入世体系,值得每一个中华儿女认真去探索和挖掘。可古今异世,人们寄希望于传统根源,一昧地去求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良方,却恰恰又忽视了古人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前还有正心诚意之说,而这才开始触及到根源。那群国学狂热者之所以一拥而上只是因为看到了它无尽的魅力和功用,但却没有在领略这份魅力之前做到“诚心斋戒”,以至于碰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尽管这“一角”看起来也颇具魅力,但却有失其真。象山先生曾说:“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这个“本”便是“君子务本”的初心。这样一来,“本心”的价值自然就显现出来了,又何须一头扎进浩瀚书海而恐无所得?若循本心,即便资质愚钝,也必有所得。
“兰生幽谷,不因无人而不芳”,人秉初心,难道要以得失计?天地造物,人同草木,草木有本心,奈何人独失之?
问好作者,祝写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