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得那时候
　　
　　 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蹲在屋檐下
　　 盯着地上被大颗的雨滴打起的水泡泡
　　 此起彼伏，波澜壮阔
　　 那时候一场大雨便能给我带来一片海
　　 海面上漂浮着活着的水泡
　　 我蹲着，看着，目睹着一片海的产生
　　 然后还是那样蹲着
　　 守在门口的小坡上
　　 看着那片海，以一条小溪的方式
　　 温柔地蔓延到门前的菜地里
　　
　　 那时候父亲是一家人的天象师傅
　　 比如一片黑云里面是否将有甘霖飘落
　　 比如一声大雷后是否有暴风肆虐
　　 都会在父亲的一口旱烟里神奇般地兑现
　　 或是锄禾归来的晌午
　　 或是牛羊进栏后的黄昏
　　 父亲抽着一锅旱烟，圪蹴在门前的樱桃树下
　　 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
　　 那口烟瞬间变成了山口的一团乌云
　　 那时，父亲总会说“明儿有雨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雷声了
　　 我也很久没有再见过雨滴落下打起的水泡了
　　 我甚至都很久没有注意过乌云了
　　 我总是坐在真正的海边回忆那时候的海
　　 然后匆忙地踩着满地的水继续前行
　　 也许雨滴打起的水泡依然那么茂密
　　 只是被我行色匆匆的脚步踩破了
　　 也许大雨前的雷声依旧是有的
　　 只是被身边的海浪声掩盖了吧
　　
　　 那时候的水泡和雷声
　　 也许再今天依旧正在陪着村里的某个孩子
　　 只是我抛弃了它们，然后它们忘记了我
　　 楼前的楼顶上飘来的那团黑云
　　 真的很像父亲吐出的一口旱烟
　　 呛得我泪流满面
　　
　　
　　 二、城市的歌
　　
　　 城市的雨都是破碎的
　　 或被透明的玻璃擦破
　　 或被拥挤的车流撞碎
　　 以零七八落的状态
　　 骨灰一样撒到高楼深处
　　
　　 城市的空气是匆忙的
　　 刚从前面的人肺里排除来
　　 没来得及喘口气
　　 又被吸进后面人的肺里面
　　 匆忙而反复进出于每个人的肺脏
　　 直到最后一个人吸进去又吐出后
　　 一口空气变成了浓浓的尸臭
　　
　　 城市的人是冰凉的
　　 或是住在我隔壁的大爷
　　 或是每日在车站碰面的女孩
　　 我熟知你每日的行踪
　　 你也深谙我每天的去向
　　 只是你我从不寒暄
　　 像陌生人一样保持着永远的陌生
　　
　　 城市的魂是散乱的
　　 酷似城市的雨
　　 城市的魂是忙乱的
　　 酷似城市的空气
　　 城市的魂是冰冷的
　　 酷似城市的活人
　　 我在这样的城市里
　　 被这样的灵魂搂抱着
　　 一天天去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