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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柳岸】三月故事(小说)


作者:守山人 童生,810.7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51发表时间:2018-08-23 07:43:31

【柳岸】三月故事(小说)
   又是一年的三月,又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亚婕独自一人走在冰冷的春雨中,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她没有去擦,任由雨水在脸上默默地流淌,和雨水一起混合而落下的,还有泪水。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映在马路上,任由穿流如梭的车流,把她的影子撵得粉碎。这样的天气,不由得想起了一个逝去多年的朋友钧侠。
   那年他三十岁。三十岁,是人的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而他就那样悄然而逝,像尘埃,融化在绵绵的春雨中。留下的是年迈父母的哀伤,朋友的惋惜,还有亚婕心中许多年挥之不去的痛。
   其实,他们开始只是同事,朝夕相处,便比较谈的来,后来,发展成无话不说的程度钧侠和亚婕同岁,在一个单位的同一个岗位,钧侠早下厂半年,便成为亚婕名义上的师傅。也在亚婕的心理种下了一颗心痛的种子。
   由于公司规划建一个新的装置,他俩和一同进厂的三十多个同龄的同事是这个装置的骨干力量,大家经过入厂前的安全教育和简单的技术培训,集体被派往吉化的一个有机厂进行学习。
   出发时,正是三月,北京虽然已是春寒料峭,而东北却仍是冰天雪地。三十多个年轻人,像出笼的小鸟,热烈地投向了白山黑水的广阔怀抱。
   实习生活并不紧张,虽然他们和有机厂的师傅们一起四班三运转,因为不必盯岗,加之师傅们要求也比较放松,所以时间很充裕。闲暇时,大家三五成群地到处游逛,品尝当地的美食,观赏当地的美景。
   农历三月三,白山黑水刚刚吐出新绿,大家去鲜族村参加鲜族人的上已节,看他们荡秋千,和他们一起跳鲜族舞,吃鲜族的打糕。
   夏天到了,天气炎热难当,大家趁着实习领队不注意,悄悄溜出宿舍,结伙到松花江的河岔子里去游野泳,等气温降下来了,才跑回去睡个好觉。领队发现后,半夜给大家揪起来开会,宣布纪律,睡眼朦胧的状态,早把领队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东北的秋天来得特别早,立秋刚过,天一下子就凉了,一夜秋雨过后,满山的翠绿一下变得色彩斑斓,大家利用休息时间,和厂里的师傅一起上山采木耳、摘野果,捡榛子和松籽,快乐的日子让大家有些“乐不思蜀”。
  
   二
   快乐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有人说:年轻的心都是痒痒的,你一挠,山青葱,水漾动,年轻的心从此萌生出火种。一群年轻的心开始躁动,有人便开始谈恋爱。开始还是秘密地进行,但很快就从地下活动变成光明正大。
   钧侠也在实习队里找到了心仪的女孩:女孩瓜子脸,说话柔柔的,笑起来很甜美,是整个实习队里,让所有男生都心怡的一个。钧侠和女孩的恋情发展很快,俩人迅速地坠入爱河。除了睡觉,钧侠整天和那个女孩腻在一起,如漆似胶的。可是,无论是外出散步,还是逛街购物,钧侠都会叫上亚婕一同前往,一对恋人牵手挽臂地在一起亲昵,亚婕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后边,无偿地为他们的恋情做一个忠实的见证者。
   随时间的延长,实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的期限。钧侠的恋情却变得日益火热,因为离家在外,钧侠对女孩的呵护格外细致,这让身边那些恋爱中的女孩羡慕得“咂舌”,成了实习队中男孩的楷模。亚婕看到恋爱中的“师傅”那样甜蜜,幸福得没了底线,心里偶然会闪出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但这个感觉只那么一闪,很快就消失得毫无踪迹,只要看着钧侠脸上每天都像开了花似的,亚婕很开心。
   当初冬的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快乐的实习生活结束了,大家整好行囊,带着各自的收获打道回府。
   回家后,经过短暂的休整,这帮年轻人很快投入了工作状态。大家整天被拘在临时的木板房里,画图纸、学流程。经过前期近一年的实习,图纸上的圈圈杠杠在脑海里有了具体感观,学起来就比较轻松,时间和精力都很充裕,恋爱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
   爱情是美好的,可是一旦与现实结合起来,有时会变得市侩,钧侠的恋爱很快就遭遇了寒流。
   女孩的父母知道了女儿的恋情,把钧侠约到家中,跟钧侠和女孩进行了一次成年人的正式谈话。
   女孩的父母对钧侠说:“按说你们谈恋爱,做父母的不应干预,但做为过来人,我们必须为女儿未来的幸福着想。我们都是普通的工人,到了这般年纪,已经没什么前途了。在咱们这个沟里,如果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恐怕没有多好的未来。我们不想将来我们的孙辈被人问起父母的事业时,告诉人家说是倒班工人,那是女儿的失败,也是我们的失败。”
   钧侠的脸憋得通红,信誓旦旦地向女孩的父母保证:“我会一辈子对您的女儿好,我会让她幸福的。”
   没等钧侠把话说完,女孩的父母便打断说:“孩子,生活是残酷的,光有爱在这个社会就是一句空话。幸福不是说给就能给的,要有经济基础作后盾,所以,我们都必须面对现实。”
   那一刻,钧侠的脸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一颗滚热的心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似乎一下子缩成了一个硬疙瘩,血好像凝固了似的。他偷偷看了一眼女孩儿,希望她能在父母面前说句话,就算不反抗,哪怕只是辩解一下也好。毕竟我们还年轻,未来还是个未知数。可是女孩像霜打的茄子,头垂到胸前,马尾辫翘在后脑勺上,垂下的几绺头帘遮住了那张白净的瓜子脸,看不见丝毫的表情。
   钧侠后来对亚婕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从女孩家走出来的,大脑当时就是一个空壳,神情恍惚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被撕裂的声音。
   后来,钧侠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十九度,满嘴的水泡。可那女孩不知是迫于父母的威严,还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始终都没有看望过钧侠。
   倒是亚婕,一有空跑去陪“师傅”,给他讲班上的趣事,说一些小笑话,试图逗他开心,可是钧侠依然走不出内心的痛苦,即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也是那么勉强,只是在应付亚婕罢了。亚婕心里其实明明白白的,可她一点都不在意,只希望钧侠快一点从痛苦中走出来,快一点好起来。
  
   三
   大病初愈后,那女孩和钧侠也有一次长谈,谈话内容钧侠始终都没有和任何人提及。
   自那次长谈后,钧侠一下子变得很勤奋,不论上班下班,只要一有空儿,就抱着书本看,在本子上又画又算的,很少和别人聊天,一向开朗的他变得很内向。
   亚婕悄悄地翻看了钧侠废弃的稿纸,知道了钧侠报名参加了成人自学考试,希望能有一纸文凭,脱离倒班岗位,挽回与那女孩的爱情。
   发现这个秘密后,亚婕暗下决心,她要帮钧侠实现自己的愿望。她买来相应的参考资料,不动声色地放进钧侠的包里,钧侠也不推脱,用浅浅的微笑给予回应。
   时间长了,钧侠似乎对亚婕的帮助很依赖。随着知识难度的加深,特别是高数部分,钧侠学起来非常吃力。而亚婕对那些知识却得心应手,对于钧侠的提问,是有求必应。她给钧侠耐心的讲解,和他一起查资料,想办法。有时为了一个问题,亚婕会一整天不出门,翻阅大量资料,反复演算,直到问题得出正确答案。
   在亚婕的帮助下,钧侠的成绩突飞猛进,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就完成了自学考试的全部课程,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
   参加完结业式,钧侠很兴奋,显得有些忘乎所以,他要把这个喜讯与亚婕分享,两个人决定到饭店狠狠地奢侈了一回。
   开饭前,钧侠掏出那个大红烫金的毕业证书,兴奋地在亚婕的面前晃了又晃,高兴的情绪难以把控,一把拉过亚婕,紧紧地抱住,激动得语无伦次。亚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了,张着两只手,一时不知所措。
   钧侠紧紧地抱着亚婕很久,似突然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对不起,我是高兴得过头了。”
   亚婕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淡然地说:“没事的,一高兴就忘乎所以,可以理解,你不说对不起,我也没关系。我们俩还用这么客气嘛。”
   饭桌上,钧侠和亚婕边吃边聊:聊这两年多学习的艰苦、讲自考辅导班上的趣闻趣事、谈他短期和长远的目标。却只字未提和那个女孩的事。看到钧侠难得这么高兴,亚婕默默地吃着饭,安静地听钧侠讲着,任由他的兴奋,那时她甘心当钧侠的忠实听众。
   在班组里,他们的关系似乎超越了无话不说的朋友界限。钧侠很细心,他知道亚婕不喜欢吃食堂的米饭,每次送来倒班饭,钧侠会不动声色地把米饭换成馒头,放在亚婕的饭盒里;亚婕很挑食,每次食堂来订饭,钧侠都会订一份和亚婕不一样的饭菜,以备选择,而自己会把亚婕挑剔的饭菜照单全收。如此种种,不论大小事情,他总能想在亚婕前面,为她安排周全。
   其实,亚婕是能感受到钧侠对自己的关心,也不深想,心不在焉地欣然接受。有时他俩也会言语不和,闹点小矛盾,亚婕就像所有女孩儿那样耍小脾气,使小性子。可过不了两天,钧侠就会笑着对亚婕说:“傻丫头,别生气了,我原谅你了。”亚婕会假装绷住,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一转脸,就笑着尽弃前嫌。
   不明就里的同事们,都以为他俩在谈恋爱,起着哄说一起很般配。可是亚婕心里明白,她不是钧侠喜欢的那种女孩。别看钧侠嘴上虽不说,心里却还装着那个女孩,毕竟那是他的初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钧侠对亚婕改了称呼,总是亲昵地叫她“傻丫头”,但亚婕只当钧侠是一个谈得来的哥们,从心底愿意帮助他,却从来没有试图改变俩人的关系。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了约三、四年的光景。钧侠的工作状态并没有因手中的一纸文凭而发生改变,而他也慢慢地放下了,安心地在自己的岗位上踏实地工作。当初拼命要聘干、调动工作的心劲,似乎是随着时间,消磨得没了踪影。
   身边的同龄人到了婚嫁的年龄,陆续地结婚成家,生儿育女。
  
   四
   那天早上,亚婕接完班,收到一个请柬,是钧侠的那个初恋女友送来的。亚婕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钧侠,偷眼观察钧侠的反映。
   钧侠没事人儿似地从工作服兜里也掏出一张同样的请柬,笑呵呵地说:“别跟我这察言观色了,我这也有。这是大喜事,咱俩一起去祝福她,顺便随份大礼。你去想想看,准备包多大的红包。”说完,很随意地在亚婕的头上拍了拍,拿着工具走开了。仿佛那请柬上的人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事、朋友,从未有过任何过密的关系。
   钧侠一脸的轻松让亚婕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钧侠的心情并没有受到请柬的影响,心里还是舒畅了很多。
   时间一天天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很快,亚婕已经到了愁嫁的年龄。热心的同事给她介绍对象,她会把男朋友介绍给钧侠认识,希望他能给一点建设性的意见。可每次钧侠都会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怎么,着急嫁人了,怕自己剩下吗?”
   “那当然了,万一耽误了,嫁不出去怎么办?我可不愿孤老一生。为了自己的幸福,我要抓紧,要加倍努力才行,你可不能是手旁观。”面对钧侠的疑问,亚婕一脸的认真。
   “傻丫头,只要是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我支持你。放心吧,如果真的嫁不出去,我来娶你,怎么也不能让你剩下。”钧侠伸出手,在亚婕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然后起身离开了。这是钧侠在亚婕面前的习惯动作,而亚婕早已习惯性地接受。
   亚婕冲着钧侠的背影大声说:“说话算数,到时候可别赖账。”然后心不在焉地起身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亚婕二十七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男孩,就是亚婕现在的丈夫,男孩虽然不如钧侠长得帅,却和亚婕也很谈得来,加上亚婕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恋爱谈得很顺利,很快就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再也不顾及不上钧侠的感受了。
   谈了一段时间后,亚婕把男友介绍给钧侠认识,兴奋地跟钧侠述说男友的诸多优点和缺点;向他介绍男友的工作、生活;以及俩人在一起的一些趣事儿。亚婕自顾自地详细地讲述着,跟自家的兄长汇报情况一般,完全顾及不到钧侠的感受。钧侠低着头,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一言不发。亚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住了嘴。
   送走了男友,亚婕回来看着仍然不停吸烟的钧侠,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地来征求钧侠的意见。钧侠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从鼻孔里缓缓地吐出两股青烟,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那微笑很勉强,亚婕再粗心也能看得出来。
   钧侠双手搭在亚婕的肩上,用不大的力气捏了捏,轻声说:“傻丫头,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喜欢就好。相信你的眼光。”钧侠肯定地点点头,转身匆匆地走了。他不敢直视亚婕的眼睛,怕自己把控不住而失态,也怕被亚婕看出他的心思,他的脑海里都是亚婕溢满着幸福的笑容。他心里酸酸的,那种感觉他没法去向人表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五
   亚婕终于决定把自己嫁了,当她第一时间把结婚的日期告诉给钧侠时,看到钧侠脸上的一丝茫然和失望。虽然他依然满脸的笑容,但是,眼神里暴露了他的失落:“还以为你嫁不出去了,谁知就这么说嫁就嫁了,只可惜你……”钧侠欲言又止,然后是让人不易觉察地叹口气:“你一定会幸福的。”说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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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三月,作为一段记忆留给了亚婕。三月,亚婕和钧侠同被派往东北学习,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青春时光。并且钧侠和同去学习的一个女孩子恋爱了。但很快,女孩父母的一次很现实的谈话,使处在恋爱中的钧侠一下从明媚的春光中里跌进了寒冷的冬天里。遭遇恋爱失败的钧侠拼命学习,亚婕在学习上帮助他,在生活上照顾他,在精神上慰藉他。钧侠终于走出了遭受恋爱打击的阴影,取得了毕业文凭。亚婕和钧侠站在了情感的抉择口,亚婕选择了别人,失落怅惘的钧侠也有了意中人,他们在这个感情的路口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又是一个三月,一声尖耳的刹车声,夺走了钧侠三十岁的生命,给亚婕造成了永久的心痛。亚婕终于明白,自己的真爱,原来是钧侠!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但清纯感人。那刻骨铭心的爱虽已成永恒的过去,每年细雨霏霏的三月,就会泪水如约,有了心痛的记忆。小说语言质朴、情真意切,非常感染人。推荐文友欣赏!【编辑:宫国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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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宫国军        2018-08-23 07:53:04
  作者有着深厚的语言功底,通过心理描写和对话成功塑造人物。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柳岸!祝作者笔键文硕!
2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18-08-23 08:10:45
  爱是甜蜜的漩涡,读了守山老师的小说,更坚定了我的这个判断。亚婕这个人物塑造非常成功,难得的对爱如此理解深刻,也难得她不忘本来的爱,这种在婚姻里还惦念着过去的爱的人,不是我们应该说三道四的,而是应该敬重的,因为人性告诉我们,凡是刻心铭骨的,无法排遣。怀才抱器拜读。
怀才抱器
3 楼        文友:守山人        2018-08-23 13:20:50
  谢谢宫国军老师点评,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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