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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阿娃峡(散文)


作者:老娄 举人,4219.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559发表时间:2018-09-01 14:05:24
摘要:自从我八岁那年在阿娃峡里投下第一枚钓钩开始,直到十六岁那年离开,九年的岁月里,阿娃峡两岸布满了我的足迹,留下了我的身影,使我对阿娃峡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心里一直搁置不下,既是在时隔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还会魂牵梦绕,回到清粼粼的南河边,回到碧波荡漾的阿娃峡。

总想写一篇关于阿娃峡的文章,因为阿娃峡曾经伴随了我从童年到少年的整个成长过程。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我虽然不是智者,但对水的热爱依然十分深切。自从我八岁那年在阿娃峡里投下第一枚钓钩开始,直到十六岁那年离开,九年的岁月里,阿娃峡两岸布满了我的足迹,留下了我的身影,使我对阿娃峡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心里一直搁置不下,既是在时隔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还会魂牵梦绕,回到清粼粼的南河边,回到碧波荡漾的阿娃峡。
   南河水从遥远的大山深处悠悠地流出来,在高桥村与北河一道汇入宕昌河,又汇入白龙江,跟随白龙江进入嘉陵江,最后汇入到长江。记忆中,南河水一年四季都是绿幽幽的,鱼翔浅底,各种各样的五彩石清晰可见。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哗哗的流动声,总是那般的不知疲倦,一路轻歌,一路欢腾。我们人类的心灵与大自然发生了共鸣之后,就有了天籁、山籁;而南河水动人心弦的流动声,就是我心中永远的水籁。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距离南河出水口大约一公里多的最狭窄的地方,南山滑坡,阻塞了南河水,形成了一个几百亩大的堰塞湖。南河人将形成堰塞湖的这个地方叫“阿娃峡”,很多人不知道“阿娃峡”这个名称的来历,有一种说法,虽然比较牵强,没有美感,但却是唯一的解释,也就只能姑妄听之,姑妄信之。据说,由于那时间农村里缺医少药,婴儿的死亡率很高,在还没有形成堰塞湖之前,那里就是扔弃夭折婴儿的地方,在夭折的婴儿被扔弃的一瞬间,做母亲的会下意识地哭喊出“啊,娃!”,故而,就有了“阿娃峡”这个名称。倘若这个说法真实可信,那么,“阿娃峡”的得名,就是身为人母的南河人的心头之殇。
   与“阿娃峡”这个名称的来历格格不入的是,阿娃峡里绿水青山,风景如画。它的北岸,是一道高高的崖坎,崖坎上有一片当地最大最平整的土地,叫作南川,长年种植青稞、小麦、玉米、黄豆、洋芋、洋麦,养育着三个生产大队数千口子人。它的南岸,是乔木森森、灌木丛丛的南山,栖息着各种飞禽走兽,而最多的是成群结队、嘎嘎鸣叫的野鸡,以及红腹锦鸡、呱啦鸡和蓝马鸡;至于画眉、红雀、麻鹂、铜铃、黄雀等观赏鸟儿,以及乌鸦、喜鹊、小黄鹰、猫头鹰等等,就更多了,简直就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晴日朗朗,阿娃峡倒影着蓝天、白云和飞鸟,那些几十上百的大鱼,一条紧跟着一条,列队般的,往来穿梭,耀武扬威。每在岸柳吐翠的初春,这儿蹦起一条,哪儿蹦起一条,平静的水面上便泛起圈圈涟漪,由小到大,又渐渐地悄然消失。南山的密密匝匝的灌木林里,不时有鸟儿的鸣唱传来:唆儿——回啾!像是带着水滴一般清脆,动人心弦。猛不丁,会有一只红腹锦鸡,拖着长长的尾巴,惊叫着掠过水面,或由北山飞往南山,或由南山飞入北山。冬天里,阿娃峡会结上厚厚的冰层,就像一个很大的天然滑冰场,但没人敢去滑冰。
   那时间,我同林场家属院的小伙伴们会经常相约了,去阿娃峡垂钓。在峡边一溜儿排开,钓竿此起彼伏,窃窃私语,不准大声。却有谁钓上一条鱼时,便都忘了顾忌,突然爆起一片欢声笑语,顺水面漂去,在远远的峡谷里回荡,经久不息。抑或我独自一人,默默垂钓,看空朦山色,观潋滟水光,会陷入到无边的遐想之中;有时霏霏细雨悄然下起,浑然不觉,已湿了头发,湿了衣衫。收竿暮归,踏上蜿蜒的小路,遥望天边火红的晚霞,情不自禁地吼起随时想到的歌曲,一串鱼儿在竿头上摆摆悠悠;或抬脚踢起一颗石子儿,惊动一只正在路边草丛中觅食的野兔,数步一回头地逃去,便开怀大笑,一如凯旋而归的征战将军。
   由于阿娃峡里鱼儿很多,就吸引了远近的人们都来给鱼打主意,没有用网捕捞的,除了少量的垂钓者,大多数都是使用炸药。记忆中,阿娃峡里年年都要死人,那些死于非命的人,与游泳、垂钓和观景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死于炸鱼这个恶劣的捕鱼方式之中,有被炸死的,有下水去捞炸翻的鱼儿被淹死的,而那些被淹死的绝大多数都是游泳高手,这就很奇怪。我自认为游泳技术也很不错,但我很少在阿娃峡里游泳,仅有的几次,下水后会有忐忑不安、毛骨怵然的感觉,总是担心会被水鬼拖进那碧幽幽、蓝森森深不见底的潭里去。其实,我的胆子并不小,常常一个人在阿娃峡边垂钓,直到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才收杆回家。
   那时间,为了安全起见,每到暑假,家长都会严禁我们小伙伴们到河里去游泳,一旦发现,就会挨一顿暴打,但我们还是冒着挨打和被淹的风险,与小伙伴们相约了,一块到南河里去游泳。起先,我们都不会游泳,会游泳的大人们怕担责任,不教我们。其实,游泳的技术并不高深,完全可以无师自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熟能生巧。
   我们先在南河的浅水处,两手撑在河底的沙石上,一边交替朝前挪动,一边用小腿和脚打水,扑腾扑腾,水花四溅;后来,就憋住气,面朝下,双手交错划动,能漂浮前进了,就使劲仰起头来,继续游;再后来,就逐渐自如,学会游泳了。学游泳时也呛过水,但那时的南河水清澈干净,口渴了随便喝一气,很甜美,绝不会闹肚子。后来循序渐进,狗刨,侧游,自由式,潜泳,踩水,各种花样,逐一掌握,直到随心所欲,成为游泳高手。
   随着游泳技术由低到高,游泳的地方也由浅入深,到电厂几十米深的前池,横游大江大河,都不在话下了。小伙伴里也有很笨的,学了多年,只会狗刨。狗刨是最初级的游泳技术,在较浅的流水里尚可凑合,在较深的死水潭里就不行了。我们几个技术高的,就曾经救过只会狗刨、却很胆大的溺水者。
   记忆最深的一次游泳,是一个名字叫“心坎儿”的同学,差点丧命。我们几个同学相约了,到南河去游泳,偏他提出要去阿娃峡。那天,这个同学特别轻狂,特别兴奋,一路领先,到了阿娃峡,也是他第一个下水。他只会狗刨,而且还学会不久。刚游出十来米,就高喊救命,水面上只能看见他的头发了。我们几个游泳技术高的,赶紧跳下去,游到他身边,抓住他的头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救上来。第二天,他剃了个光头。我们见了,就打趣他,说今天你要是掉到水里,我们就没法救你了。
   我随着父母亲,在南河生活了九年,童年、少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到南山放鸡绳儿捕捉野鸡,到北边的前贯山上去采草莓、逮蚂蚱、掰大黄娃娃,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最深刻的还是南河和阿娃峡。我几乎把大部分的假期、课余时间,都投放到了在南河和阿娃峡的垂钓当中。即使后来在县城里上中学,也要在星期六的下午步行四十华里赶回家里,第二天到南河和阿娃峡去钓多半天鱼,再步行四十华里赶回学校。
   同林场紧挨着的南河公社,书记姓解,因下巴奇长,人们背地里都叫他“长下巴”。长下巴常常到南河边、阿娃峡去钓鱼。他每回去钓鱼,总拎一只铁桶,钓的鱼之大,放进铁桶里打不过转身。秘书受他的影响,也钓鱼;大概是得了他的真传,也提铁桶,常钓大的。我那时虽然也堪称钓鱼高手,但没有钓上过一条斤把重的大鱼,很想向长下巴讨教钓大鱼的诀窍。可每回见了他还没有走到他跟前,就又失去了勇气。因为这长下巴有个坏招,哪个小孩倘若惹恼了他,被他逮住,便伸出他熊掌般的大手使劲捏那小孩的两腮,那小孩疼痛不堪,张大嘴巴呼号,他就使劲吸吸鼻腔,将一口浓腥的痰液呸地吐进小孩张开的嘴里,让人恶心得翻肠作呕,甚至吐出胆汁——尽管这个坏招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称!因惧怕尝他浓痰的味道,惟恐躲避不及,哪还敢向他讨教。于是就对长下巴羡慕得要死,又嫉恨得要死。
   有一回,我从公社大院路过,准备到阿娃峡去垂钓,同长下巴不期相遇。他抓住我钓竿上的丝线,不屑地笑道:这么细,一条小鱼也能扯断。我说人都扯不断,鱼能有人的劲大?他说要是他扯断了,这鱼钩就给他。我答应了,竟让他扯。只见他将丝线在两只小臂上缠了,突然朝膝头上一碰,那丝线便齐茬茬地断了。鱼钩自然被他拿了去——我这才知道他是谋我的鱼钩。那鱼钩是我父亲刚给我买回来的,明光铮亮。心疼得要死,却畏惧他的坏招,不敢索回。付出了代价,胆子略壮,就怯怯地问他咋样才能钓到大鱼?他故意作出神秘状,对我耳语:要不吃不喝,刮风下雨大太阳晒都不管,死等。临了又告诉我,在阿娃峡的出水口,有棵老柏树,树下有个深潭,天天去,准能钓上大鱼。
   高人点拨,得以真传,自然兴奋不已,苦盼到翌日,如他所说,不吃不喝,带了钓具一路急赶,天麻麻亮便到了那地方,果然有棵老柏树,果然有个绿幽幽的深潭。抛了钩线,死等。起初还好,河风清凉,到了中午,炎炎夏日烤得皮肤如针扎,汗流浃背,向晒贼一般。但为了那个愿望的实现,便咬紧牙关,苦苦打熬,渐渐地眼前便有星儿乱闪,头大如斗,沉重难举。后来,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就进入了另一种境界。恍惚中,自己如钻进了火堆,却从火堆里钓出一条大鱼来,硕大无比,摇头摆尾,鳞光闪烁;我拎起大鱼,奔走如飞,狂呼乱叫:我钓到大鱼啦!我钓到大鱼啦!回音四起,震耳欲聋。醒来是在家里,额头上蒙着热毛巾,看煤油灯昏黄一团。母亲正在对场部的张医生说:他张叔,你看这孩子是不是神经出了毛病?张医生摸着我的头对母亲说:孩子都是这样,玩儿起来没个够。后来我又昏睡了过去,一连睡了三天,才缓过阳气。
   母亲撅了我的钓竿,撇了我平时收拾起来的丝线和鱼钩,并严令父亲再也不许给我买这类东西。不钓鱼,毋宁死。我又偷偷地弄了钓竿、丝线和铅坠,只是再也没有了鱼钩。听说五里路外的小庄有一个在县城里上中学的大孩子那里有鱼钩,便揣了向父亲要的五元钱,寻到小庄去向他买。他却要用书换,让我拿本《林海雪原》给他,他才肯给我一只鱼钩。又跑回家拿书,将书给他的一瞬间,泪如泉涌。多好的一本书啊,还是假期里跟随父亲进城时,特意缠了父亲买的,连借给伙伴们看一下都舍不得,如今却要用它去换一只鱼钩了!书,我所爱;鱼钩,亦我所爱。二者不可兼得,舍书而求鱼钩吧。一咬牙,给了那个大孩子,换得一只鱼钩来,又去钓鱼。被母亲发现了,定要毁了钓竿。我发狠说:你要是毁了这钓竿,我就去跳阿娃峡!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母亲先是一楞,继而撇了我的钓竿,哭道:我咋养了个死不改悔的钓鱼郎啊!从此再不管我,任我风雨无阻,垂钓南河边,垂钓阿娃峡。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从上游涌来的泥沙不断淤积,逐渐地填平了湖床,整个堰塞湖才消失了。那时候倘若利用这个天然水库,可以修建一座具有一定规模的水电站。可惜,当时时局动乱,没有开发建设意识,没有投资条件,让一个很好的水利资源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自生自灭了。现在,县乡两级政府动议,欲在原“阿娃峡”的老地方,再建造一座人工湖,恢复昔日堰塞湖的风貌,搞旅游景点开发,但是水源却成了最大的制约因素。
   阿娃峡消失了。后来,南川也消失了。随着南河镇政府移到了南川,南何村的新农村也建在了南川,住进了数千口子村民。由于在水力资源大开发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南河从出水口逆流而上,梯级式地建了十多个小型水电站,截流入渠,就连南河也消失了,在几十公里的河床上,再也看不到南河那清丽秀美的容颜,而那些众多的鱼儿也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就这样,南河水,阿娃峡,都成了我脑海里的一个永远的记忆。
   我怀念着昔日的南河水,怀念着昔日的阿娃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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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回忆散文,描述记忆中的阿娃峡,作者爱阿娃峡,因为阿娃峡有太多关于自己童年的记忆,往往越是跟童年相关的记忆,越是让人留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娃峡消失了,永远留在特定的时间里。作者文字基础扎实,一篇洋洋洒洒的文字,娓娓向世人讲述那曾经的过去与幸福的童年,文字层次分明,主题清晰,让人思绪不由随着作者的文墨飞扬。一篇好的回忆散文,问好作者,推荐大家共赏。【编辑:幸福千里】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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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幸福千里        2018-09-01 14:06:59
  一篇精彩的散文,勾起童年的回忆,问好作者,感谢赐文晓荷,期待更多精彩。
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悠然,达也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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