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玉舢记(小说)
一、偶得宝玉
大唐艺人离澈偶得宝玉,雕玉舢,七窍玲珑,至于水中,载数重而不沉,御风能行几万里,精美绝伦,世间罕有,随被当朝皇帝得知,出百万金纳为己有,然天意弄人,玄宗末年天下大乱,妖魔横行,自此玉舢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那日,一得道仙家路经云雾山,机缘巧合在路旁偶然将玉舢重新拾得,见其颇有灵光慧根,便将此宝至于山中灵气聚集之地,使其能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自此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又三百年终修得人形,怎奈被这山中灵气所困一时无法离开,只好在此静待有缘人,玉舢虽独自修行千年却未感孤独,那千年来玉舢总能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从他身旁一次次地经过,看着她一次次回首又一次次无视地走过。
日月更迭,沧海桑田,那日山巅之上忽然来了一名采药人,看那悬崖竟有灵芝悬于峭壁之上,那崖子甚是凶险,历尽艰辛那人终于来到此处,随即将那千年灵芝采之,然而,就在那人将灵芝采取之时,竟无意中破解了玉舢的封印,此时灵光四射甚是刺眼,那人一惊脚下一滑霎时便跌落了山崖,玉舢见那人身处绝境,随即纵身一跃将其救下,当玉舢环抱那人时,那人的围巾不小心滑落,玉舢方知那竟是这一千来年不断从她身边经过又从她身边消失的竟然是她,缘起缘灭该来的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是你救了我吗?”当那姑娘醒来时见玉舢守在近前便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玉舢看着那姑娘天真可人,仿佛这一千年的光阴都不曾被辜负。
“若是你,我定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那姑娘不知说什么才好。
“又当怎样?”
“嘻嘻——也当谢谢。”
“谢什么?”
“谢谢这山、这树、这花花草草,也谢谢你,你让我知道我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哇!你快看——”忽然,那姑娘从身边抓起灵芝,在那灵芝根部的泥土中又偶得宝玉,那姑娘一时惊喜万分。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玉舢见那姑娘如此直率也爽朗地笑了,仿佛这心中的结一下子解脱了,随即消失不见了。
起初那姑娘还以为遇见鬼了呢,可转念一想又觉蹊跷,可一时又想不通,看了看那万丈山崖,又看了看手中那株千年的灵芝和那玉舢,只道是发了横财,那姑娘并不知玉舢是宝贝只觉得好看,随手便将玉舢挂于腰间,之后便兴高采烈地起身回家去了。
二、良玉出手救小环
次日清晨,那姑娘便带着灵芝和昨日采集的药材来到城中市集变卖,姑娘自小在山中长大,世代以药材为生,经常来此大家对她自然熟悉,她刚到,前去采买药材的商贾便将她的药材一抢而空,其中那千年灵芝卖得甚好价格,足够姑娘这一年的花销,得了金银本想在这花花世界游玩一番,谁知挂在腰间的玉舢却不巧被人识得,随被大家拦住了去路,纷纷要以重金买去,可姑娘也甚是喜欢那玉舢,任他人如何叫买都不为所动,有人出价甚至够她这一生衣食无忧,本想挤过人群一走了之,可谁曾想这城中有名的地痞无赖贾三见此热闹,便也凑了过来,他本是整天游手好闲横行乡里的恶棍,只因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人们心中虽怨声载道却无人敢得罪,他一来众人便纷纷散去唯恐避之不及,贾三家财万贯府中珍宝自然无数,而如此美玉却还是未曾见过,那贾三一眼便相中,姑娘随即便被贾三一众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这是打哪来?”那贾三甚是狡猾阴损。
“要你管。”那姑娘生性善良、耿直,一见到贾三就好生不快,旁人只道姑娘要倒大霉纷纷叹惋。
“这么好看的妮子,这么好的宝贝我怎能不管呢。”贾三随手便将那玉舢从姑娘身上抢了去。
“你还给我。”那姑娘刚要抢回,不曾想被贾三的手下一把将她按住。
“这么好的玉怎会在你的身上,莫不是你偷的?”贾三存心诬蔑以借此觅得玉舢。
“你胡说,这是姑奶奶在山上捡的,你还给我。”姑娘被人按压着无法脱身。
“捡的?此等宝玉岂是你说捡就能捡的,定是你偷骗来的!来呀,送去府上待我慢慢审来。”那贾三一定是不怀好意的,要是真被他带到府上只怕是九死一生。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玉我要、人我也要!嘿嘿,哈哈哈……”
“哈哈哈……”那一众狗仗人势的东西一时间大笑起来。
“嘻嘻……”正当贾三得意之时,那玉舢忽然现了真身,着实吓了那贾三一跳。贾三惊魂未定时,手中宝玉又回到他人手中。
“你、你谁呀你?”
“小生良玉,此物乃是小生前日所丢失的,既然是姑娘寻得,那就借花献佛赠与姑娘吧。”说着玉舢修得的真身化成的良玉,又将玉舢交到了姑娘手中。
“敢问姑娘芳名?”
“小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眼前的良玉,忽想起昨日跌落山崖时站在自己身边的正是此人,不由得又惊又喜。
“怎么,不行吗?”良玉满脸的微笑,小环倒是羞涩了。
“哎哎哎,我说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敢坏大爷的好事,有你好受的。”看着良玉和小环聊着旁若无人,那贾三一时气急,说罢,贾三一摆手,手底下的打手就一拥而上,可是不知怎地,那些向良玉和小环落下的拳脚木棍竟鬼使神差般的,打到了贾三和自家兄弟身上。
“哎呦呦,行了行了,快别打了,别打了。”贾三众人个个鼻青脸肿知道痛了方才罢手。
“哎,你们这是怎么,怎么如此狼狈?”良玉忽然转身假装不知是何原因。
“你、你、你给老子等着,老子饶不了你。”贾三知道厉害只好退去。
“姑娘没事了,良玉也就告辞了。”看着那贾三狼狈走脱,良玉便深施一礼转身要走。
“你,你等等,我、我……”惊魂未定的小环叫住了良玉。
“怎么,姑娘还有事?”
“我、我、我还,没有跟你说谢谢呢。”小环知道是良玉救了自己,心中感激,可话到嘴边却扭捏了。
“哦——这次你又要谢我什么?”良玉含情脉脉地看着小环。
“我、我还没想好呢。”小环一脸稚气。
“呵呵呵……”还没等小环再开口说什么,良玉又不见了踪影,不见良玉小环寻觅良久,可依然没有半点踪迹,也只好离开了,一回到家中便拿着玉舢琢磨起来,看着那玲珑剔透的玉舢,心中却想着良玉,岂不知那玉舢就是良玉。
一连几日小环都是闷闷不乐的。那日雨后初晴,小环便要出门到山中采药,刚出院门,不曾想良玉就已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怎会来此?”小环喜出望外地问道。
“你不是说要谢我吗?”
“是啊,可……”
“你想,前几日为了姑娘得罪了那贾三,现在那厮伺机报复,良玉已无处安身。故来此躲避,姑娘可否行个方便,让小生在此暂避几日如何?”良玉等着小环的回答。
“那,那你进来吧。”小环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想也是为救自己才连累了他,小环于心不忍便将他留下。
“姑娘这是要去何处?”小环正要将他带到屋中好生安置,怎知良玉忽然问道。
“自然是到山中寻药,不然何以度日?”
“那良玉愿一同前往。”
“那好吧。”想来这一大早的也没什么事情,况且山林之中多风险,多一个人总是好的,索性小环就应允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一到这山中,小环竟陆陆续续地采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每每见到小环兴奋的样子,良玉也是乐在其中,殊不知这都是良玉的良苦用心。
“你乐什么?”小环忽然问道。
“呵呵,自是看到小环高兴,良玉也就自然跟着高兴。”
“嘻嘻……”小环一听,羞涩地扭过头继续在这山中寻觅起来,直到他们来到一处悬崖上,此时已是傍晚,美幻的夕阳在天边缓缓落下,一条宽阔的河流闪着粼粼的金光,向着夕阳深处缓缓流淌着。
“哇!好美呀,要是有条船该多好。”小环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你要船干什么?”
“当然是去旅行啊,世界那么大我总得去看看。”
“嗯,浮生若梦,若得一人不弃,浪迹天涯这样也是甚好的。”两颗早已寂寞已久的心似乎在此时碰撞到了一起。
三、良玉小环终成眷属
夜色深沉,回到家中小环便安排良玉住下,小环自幼父母双亡,本是农家虽然清苦可院落颇大,自是山中姑娘并没有城里大小姐般的扭捏,良玉便安心地留在此处,次日清晨当小环迷迷糊糊的醒来时,美味佳肴已然摆到了桌子上,刚要探个究竟,良玉便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
“呵呵呵,你怎会如此狼狈。”良玉本是翩翩公子,气宇轩昂一身白衣甜美干净,不曾想这一夜间,竟然变成了普通人的打扮,做饭时弄得一脸的灰还未清洗。
“姑娘莫要取笑,落难之人又怎可锦衣玉食,再说我想与姑娘如此一般,岂不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良玉一时心切并未多想。
“嘻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小环有些羞涩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小环先别取笑,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都是你弄的?嗯,还不错。”随即两人便坐下来,自从小环父母过世就不曾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食。正吃得香甜,忽然院外的门被人踹开,贾三带了一众手下不由分说,便过来想要抢夺小环身上的玉舢。那日贾三吃了哑巴亏,岂能善罢甘休,寻找多日终寻得小环住处,随后就率了一众恶徒来此滋事,想要夺取那人间至宝玉舢,小环正要与他们理论,谁知风云变幻,一眨眼地上便相继爬出蛇虫鼠蚁,随之一群走兽也跃入院中将贾三等一众恶人吓得狼狈逃窜,小环虽居山林走兽也看得多了,可这么多走兽凑到一起,还真让小环吓了一跳,随即钻到良玉的怀里。
“万物皆有慈悲之心,莫要伤了他们性命,若再不行悔改,必当因果报应。”良玉冲着贾三逃窜的方向说道。
“你、你抱够没?”话音刚落良玉便被推开了。
“方才可是小环姑娘自己跑过来的,现如何这般模样?”良玉看着稚气而羞涩的小环问道。
“还说呢,这大白天的哪来的这些野兽?吓死我了。”
“许是那贾三作恶多端,激怒了这山中生灵,况且小环姑娘心地善良,平日里定是救过一些走兽飞鸟,想必知道姑娘有难特来此相助的。”良玉的一番话消除了小环的担忧,想想平日上山采药确实救过一些受伤的动物。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是否良善,你就不怕我害了你?”小环打趣道。
“啊,这样甚好,若你害了我,那我便日日在你身旁纠缠于你,也省得姑娘日日孤寂了。”
“哼!想得美。”小环嘴上不说,可良玉如此煞费苦心讨好小环,小环自然是开心的。
接下来的日子,那些平日里凶煞的豺狼虎豹,都会守在小环的家门口,在小环面前它们个个温顺乖巧得像猫儿,起初小环很是担心,可后来见那些猛兽甚是听话懂事,也就打消了疑虑,当是上天派它们来与其做伴的。良玉每每看到小环和那些凶兽亲近玩闹很是欣慰。
俗话说日久生情,可孤男寡女心生爱意却又不敢言明,每到夜晚,小环都会对着那玉舢将心事娓娓道来,她不知良玉就是那玉舢所修的人形,对良玉的情,对良玉的爱一一都被良玉所熟知,只是碍于礼节两人都未曾真正表露。
说也巧了,那日良玉陪着小环到市集变卖今日采摘的草药,回来时玩得甚是开心,见那集市中的鱼颇为新鲜、良玉便买了两条,到了傍晚良玉温了壶好酒,除了鱼又烧得了两个小菜,随即两人推杯换盏谈得甚欢,不曾想贪杯双双醉倒榻上。次日清晨醒来,双双羞愧难耐,小环刚要一走了之却被良玉一把抓住。
“小环莫要离去,你之心意我早已明了,可我之心你可晓得?”良玉向小环坦露心声。
“人心隔肚皮,我又怎知晓你的心意。”
“你可知世间生灵无数,我虽对姑娘早已心生爱慕,可若道出实情只怕惊了姑娘。”良玉有心说明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我。”小环噘起小嘴一脸不悦。
“我日夜陪伴小环左右怎道我瞒你,我——”良玉心中爱意难掩,正要将身世讲与小环听,谁知那贾三死性不改,回去之后觉得事情甚是蹊跷,心中又怨气难平,随花重金请来修行道士,势要夺得那宝玉灭了良玉和小环。
那道士来得也甚是凶恶,一到近前便用拂尘,驱了那些走兽鼠蚁,随一道符咒将院子焚烧得一干二净,那道士本在终南山修行只因心怀恶念,被逐出师门后用所学皮毛四处招摇撞骗,未想到竟被贾三所用。可那道士不知,良玉乃是受道家师祖指点,千年轮回早已修得正果,区区一江湖术士又怎敌得过那修炼千年的玉舢。
那道士和那贾三正洋洋得意时,未曾想那良玉怀抱着小环从火中径直地走了出来,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你果真不是凡人。”刚一出来那小环就对着手中的玉舢说道。
“当然。”
“嘻嘻,石头也能变成人,还真是捡到宝了。”
“呵呵,万物皆菩提,若有心皆可修得因果。”
“那一千年前我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是高是胖还是个瘸子?”小环一直兴奋地追问着。
“如此一般未曾更改。”
“都一千年了你还没看够吗?”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的缘才刚刚开始。”
“嘻嘻……”良玉与怀中小环含情脉脉,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方才危难之中良玉、小环以死相顾,在这烈火中渐生的情义果真经得起考验,就在那烈火中良玉与小环互倾衷肠,随即二人立此誓言永不相弃。
看着良玉和小环卿卿我我、安然无恙地出来,那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道士又怎能善罢甘休,可几个回合下来那道士方知厉害,可为时已晚,随被良玉施法变作了石头,那道士的法术本不及良玉的一二,不过皮毛又怎伤得了良玉分毫。
“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同门且放你一马在此修行,得良善后方才解脱。”良玉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作恶多端的贾三,一时间被驱散的走兽又调转回来,一拥而上将那贾三活活地分食干净,见此情景一众打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各自逃命去了。
“为什么世人都想要这玉舢。”那日良玉带小环来到河边游玩,小环问道。
“因为贪婪、因为欲望,宝贝人人都想要。”
“此生有你足矣。”说罢小环将玉舢掷于河中。
“哎,你把这玉舢扔了,岂不把我也丟得干净。”
“你少骗我,你已修得真身何须在意这没用的皮囊?”
“呵呵呵,小环你可愿随我海阔天空遨游这一生直到天荒地老?”
“我已无家可归,随你一生又如何?即便沧海桑田若你不弃我也决不负你。”
“呵呵呵,这样甚好。”随即,良玉用手一挥那玉舢突然变作了一条大船行于河上,自此良玉和小环终成眷属,天高海阔再不问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