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她离海很近，缘来，我就是海
　　 她有四十七个孩子，阳光，沙滩，椰子树
　　 我正在画一幅画，高尔基的海燕
　　 我无法达到那种高度，也无法表达他的主旨
　　 我想起了梵高，其实，海之上，什么也没有
　　
　　 正因为海之上什么也没有，我有了灵感
　　 我用黑色画了一双翅膀，海燕的身体抽象成一只眼睛
　　 几道黑黑的闪电，苍茫的大海，每个字抽象成了岛屿
　　 闪电也是五个字抽象出来的，无解的世界，是草书
　　 我冷冷地笑着，觉得很完美，不知道海水已漫过我的椅子
　　
　　 先生，先生，涨潮了，我听到，遥远的呼唤
　　 一只海燕站在水里，在我身后，一身浅蓝，穿着连衣裙
　　 我又有了灵感，假装被海浪冲倒了，倒在水里
　　 她光着脚丫跑过来，没有扶我，却站在那，看画架上的画
　　 我喝了两口海水，站起来，她才到我的下巴
　　
　　 本来，我想说，涨潮了，看什么，我又有了灵感
　　 假装哑吧，东指西指，她很聪明，拿起画夹
　　 我恨自己没有三只手，拿着小椅子和画架，她还在看
　　 我用脚丫踢了她一下，她才跟着我跑向沙滩
　　 我看着她奔跑的样子，她真的像我梦中的那只燕子
　　
　　 我坐在沙滩上，她也跟着坐了下来，有两个人的距离
　　 她说，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喊了半天，你是残疾人吗
　　 我笑了，指指嘴巴，又指指耳朵，意识只能听不能说
　　 她说，你是个哑吧呀，我瞅着她的那双大眼睛，还有长发飘飘
　　 我觉得她缺心眼，即单纯又幼稚，她怎么能破解这个无解的世界呢
　　
　　 她说这幅画能送给她吗，她很喜欢，我取下来递给了她
　　 她说谢谢，我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一行字，我的人生哲学
　　 劳动就得有报酬，你随便给几个小钱，她嗤嗤地笑，问多少
　　 我用毛笔在随便下面画了一道，她说她没带钱，在车上，一会给我取
　　 我单刀直入，写了几个字，你结婚了吗，她笑着说，我有四十七个孩子
　　
　　 我差点晕过去，辛亏我坐的不是椅子，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她指了指沙滩上的那群孩子，我明白了，她是一位老师
　　 我不知道说什么，拿笔又写了几个字，在苍茫的大海上
　　 她站起来，小心地把那张纸卷起来，把海燕朗读了一遍
　　 特别是她最后的动作，张开双臂，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她转身看着我，脸刷地红了，因为我正傻傻地盯着她的背影
　　 我又写了几个字，教语文的，五年级，她点了点头
　　 她说她上中学的时候就会背这篇作品，所以很喜欢这幅画
　　 还说很有创意，还说我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出她的职业
　　 我笑了，不是冷冷地笑，而是暖暖地笑，我觉得她太傻了
　　
　　 她说她要去陪孩子们，她走了，我写了一首诗，一箭终情
　　 我忘了我都写的是什么，好长好长，我记得大概意思
　　 他和她一见钟情，她住在这个滨海城市，而他居无定所
　　 他是一个流浪的人，他就靠卖画和卖诗生活，后来他离开了
　　 一见钟情变成了一箭终情，老死不相往来，我觉得很悲情
　　
　　 海上的落日真的很美，美的让人可以忘记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无论画还是文字，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无解
　　 每次想动笔，我就用手撸一撸毛笔的笔尖，依然无解，汗滴滴的
　　 我擦来擦去，可能脸上也是一幅完美的画，无规则的脸谱
　　 她来了，她笑了，我求她帮个忙，用手机帮我把脸上的墨迹拍张照
　　
　　 她问为什么，我说这是作品，我可以换钱，买面包或买一张车票
　　 她用我的手机拍了几张，她自己也拍了几张，我觉得她就像动画里的没头脑
　　 我就像里面的不高兴，她说还有半小时他们就集合了，学校里搞的夏令营
　　 我觉得不说话很好，她一个人在说台词，我一点不用紧张，我总笑
　　 她还看了那首诗，说这个她也买了，她的小钱包也很美，粉红色的，纸叠的
　　
　　 里面有好几张一百的，她看了那首诗，好像她明白了，我是靠它们吃饭的
　　 她问我一共多少钱，我伸出来一个手指头，我本来想说一百万的
　　 让她知难而退，不是什么作品都能卖的，她给了我一张钞票，我只好收了
　　 她说她很佩服我，这样也能生存，她问我叫什么，我又有了灵感，捉住她的小手
　　 写了两个字，若海，她一点都不吃亏，捉住我的手，写了一个字，兰
　　
　　 这个没头脑竟然给我讲我的画，她说，黑色就象征着一种信仰，那双翅膀
　　 就象征着海燕，孤独的灵魂，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这个宇宙，这只眼睛才能看到
　　 微弱的光亮，她说我的画很好地解读了高尔基的作品，她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老师，有她这样的老师孩子的眼睛一定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
　　 她听到了哨鸣，集合了，她要走了，她请求我在那首诗上签个名，我点了点头
　　
　　 我签的是，若海若蓝，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把那首诗递给她，她抢过我的笔
　　 很自信的说，有一天，我不想教书了，也像你一样，做一个流浪诗人，她在纸上写着
　　 且行且珍惜，也签了个名，若蓝，字写的很工整也很唯美，我认为也值一张钞票
　　 就把那张票子递给她，她笑了，她说这是我应该得的，她走了，我很想和她说句话
　　 或是给她一个法式的拥抱，或是一个美式的吻别，可惜的是，这里是中国……
　　
　　 2018-9-17-23:09于楼外楼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