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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菜根至味是萝卜(散文)


作者:赵亚亚 秀才,2501.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249发表时间:2018-09-18 14:58:29
摘要:《诗经•谷风》有“采葑采菲”之句,据考证,“葑”是芜菁,“菲”即“莱菔”,就是萝卜。这个秋天,让我们踩着苍苍蒹葭里的白露,一起回到乡下的菜园,拔一根萝卜,咀嚼那久违的滋味。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虽说各人爱有分别,但毋庸置疑,萝卜是百姓餐桌上的常客。
   立夏后,油菜荚变饱,麦稍渐黄,水萝卜盈盈登场。红皮,绿叶,一拃长,生得俏丽。切细,放糖,搁醋,调盐,就小米稀饭吃,满口生津。齐白石先生生于“糠菜半年粮”的穷人家,认为“菜根香处最相思”,一生喜画白菜萝卜,并以自己画面洋溢的“蔬笋气”为荣。他多画水萝卜,丹砂红,看着喜气,与白菜的清白形成鲜明的对比,传达着“清白传家”的理念。但是水萝卜像女孩的青春,美丽而短暂。小麦上场,萝卜长不到一把粗中间就糠了。糠了的萝卜如同过气的女明星,外表光鲜,内里干巴,嚼起来如同吃烂棉花,没点水气。
   “头伏萝卜二伏菜”,刚入伏,持家过日子的村妇开始洒种青萝卜籽。地整平,土疙瘩敲面,抓把土与褐色的种子一起拌匀,撒入房前屋后炕大一坨地里。菜耙轻轻耙一遍,菜地同女人蘸水梳过的乌发,平整熨帖。一场雨后,萝卜苗出来了,十字花瓣的模样,嫩闪闪,顶着晨露,映着星光。俗话说:“老牛爱吃嫩草。”其实老母鸡一双绿豆大的眼睛,也瞧上了青青萝卜叶,叼空钻进地里啄几口。挖几丛酸枣刺,给菜园子栽一圈带刺的篱笆,鸡们只好“望菜兴叹”了。
   伏天几场雨落过,几阵闷雷声轰隆隆地催过,萝卜叶子活泛泛地长。进地,间苗,拽回一把萝卜叶。萝卜细细的,小孩子指头粗,白生生。萝卜叶洗净,在开水里翻个过,捞出,切碎,盛在白瓷碟,翡翠一般。嗜吃辣的,放几根干红椒丝;喜欢口味丰富的,放十几瓣煮熟的杏仁。中午,白面条,红辣子,绿菜叶,简单的面食也色香味俱佳;或者配洋芋沫糊,沫糊热,菜清爽,一吃一头汗,舒坦。有天,冷不丁一瞧,咦,有青虫了,将萝卜叶子蚕食的只剩筋脉。锅底掏些草木灰,撒上去,青虫没了。一场雨后,灰被冲去,萝卜叶依旧郁郁葱葱。
   “女大十八变”,其实萝卜也是长着长着性情大变。摸叶片,扎手;拔一根,抖擞抖擞,萝卜上的泥土簌簌落地。啃一口还带着呼吸的青萝卜,愣头青般的辣,难怪人说“青皮萝卜紫皮蒜,仰脸婆子低头汉”;再啃一口,爱吃辣的人实实在在过了把瘾;半截子萝卜下肚,才觉着胃里火辣辣地灼烧。青萝卜,活得有个性。回家,将萝卜切丝,将她和同样脾气爆烈的线线辣子、大葱一起凉拌。菜蔬们很神奇,一物降一物,一壶酸溜溜的果醋,立刻将她们降服。一碟凉调青萝卜丝,酸,辣,爽,就着麦面蒸馍,将农人掰玉米的辛苦,摘苹果的劳累,一扫而空。当然,凉调萝卜丝一顿最好吃完,吃不完放到下顿,会生出一股“死萝卜气”。《白鹿原》里,朱先生每每吃完饭,都要嚼一口茶叶,怕的是萝卜气熏着了对面谈话的人。
   “九月柿子红似火,十月萝卜上秤称。”秋季的菜园里,黄瓜老去,豆角干瘪,只有青萝卜风头正盛。做萝卜饼,包萝卜肉饺,凉调萝卜丝,萝卜的阵势不减,霜却悄没声息地来了。这时候,拔萝卜,家家户户一派欢腾,大人小孩齐上阵。秋雨将田地浇僵了,萝卜也依恋土壤,撅着屁股死活不肯离地。孩子们跟萝卜较上了劲,双手拽紧叶子,将吃奶的劲儿使出来,一边拔一边唱:“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小姑娘,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最后,萝卜“毛发”被揪光,萝卜才拔出来。原来胳膊粗的一根萝卜,足足尺五长。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真大啊!
   男人们绞来几桶清水,倒进盆里,女人们开始忙乎。将萝卜叶子切掉,洗净,用来腌酸菜。马金莲写的小说《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里,萝卜叶子被晒成干菜,最后在菜缸里发酵,成为了我家和二奶奶家一年到头餐桌上离不开的美味。
   泥萝卜被扔进水里,母亲挽起袖子,一番搓洗,萝卜大变样,青头更绿,剩下的半截白如玉,像能干女人的胳膊,浑圆结实。一口大瓮,早已备好,萝卜的细须,刮干净;长尾巴,切掉。“扑通”“扑通“”,萝卜争先恐后跳进瓮里,甘冽的井水,青色的粗盐,在等着将它们变成另一种美味。圆圆的莲花白,择净的青红椒,细细的胡萝卜,统统扔进去。脸盆大的、老碗大的椭圆形腌菜青石,齐刷刷压上。接下来,如《舌尖上的中国》所说,剩下的都交给时间。
   当西北风将第一场雪花送来之时,玉米粒早已粉身碎骨,熬成黏糊糊的粥,一勺一碗,捞两根腌制好的萝卜。“妈,给我切个圆陀。”“我也要!”母亲将腌萝卜切成半指厚的圆片,递给围在案板周围的我们。腌好的萝卜,黄亮亮,咬一口,脆生生,辣味却早已在菜缸里消失殆尽。腌萝卜,切得粗,调一筷头红油辣椒,就着玉米粥,一家人吃得热火朝天。
   那年,我坐完月子去娘家。一天,父亲扫落叶回来,提了半笼白萝卜。都是半尺长,擀面杖粗细,原来是人家嫌小,扔在地里没人经管。经过严霜杀后,萝卜吃起来竟然甜丝丝,别有一番风味。难怪南宋诗人刘子翚赞美萝卜说:“密壤深根蒂,风霜已饱经。”严霜可以去掉萝卜冲鼻的辣,让它拥有甜味,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几,男人们扛了锄头,来到门前地里,有枯黄的玉米杆做标记。周围的地冻得瓷板板,拨开这一块地上的雪,土却松软。挖开,原来秋季收获时,农人将一些块头更大的萝卜窖在更深处的土里。土地是个宝,萝卜生长离不了,过冬保暖还靠它。泥土将萝卜与空气隔绝,滴滴渗进去的雪水,又供给萝卜充足的水分。刨出来的大萝卜,依旧水分十足。擦成丝,准备大年夜的羊肉萝卜饺子;切成片,加煮肉的高汤,和海带豆腐炖了,是老太太们的最爱。曾国藩也曾说:“鸭汤煮萝卜白菜,远胜满汉筵席二十四味。”这话好,透着富贵气。看来,炖萝卜穷人富人都喜欢。年节里吃多了大鱼大肉,吃几片生萝卜,完了放几个臭屁,就顺顺当当地消化掉了。
   开春后,羊角葱在阳坡里泛绿时,你发现菜园子里有几株萝卜,还冒叶了。农人们不会为少拔几根萝卜叹息,那几株春天的萝卜长啊长,和起身的油菜竟有几分相似。不过开花见分晓,油菜花金灿灿,萝卜花却是淡紫色,带着粉粉的娇羞。收花长荚结籽,待到夏日,它们又回到菜园里,开始新的生命轮回。
   这几年,县城出现了一款新火锅,名曰“湖北火锅”,其实就是萝卜炖排骨。每位25块钱,随同送豆腐皮、粉条等火锅菜。四五个人落座,服务员端来热腾腾一大盆,让你顿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辣子通红,排骨一夹,骨头脱落,肉极酥烂;萝卜用的是通体如雪的白萝卜,切成滚刀块;肉烂而不腻,萝卜味道醇厚。荤素搭配,食客莫不吃得满头大汗,痛快至极。萝卜炖排骨,是爱吃肉人的冬季首选。隔壁小郑戏言:“掰指头一算,整个冬季吃的湖北火锅,竟把半扇猪肉吞下肚。”难得是萝卜和肉在一起炖了那么久,萝卜块咬下去,汁多味美。南瓜、洋芋,炖久了,就和肉、汤混成一气。萝卜不管做羊肉锅子,还是跟其他食材都搭配,却一直保持自己的味道——萝卜的味道。
   《诗经•谷风》有“采葑采菲”之句,据考证,“葑”是芜菁,“菲”即“莱菔”,就是萝卜。这个秋天,让我们踩着苍苍蒹葭里的白露,一起回到乡下的菜园,拔一根萝卜,咀嚼那久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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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萝卜,看似普通平常,但却给喜爱它的人带来了许多收获。立夏之后的糖醋拌萝卜,朴素而令人回味。萝卜叶拌菜,做面条配料,都是味蕾的享受。凉调萝卜丝,虽制作简单,但食用香甜。萝卜还可以腌酸菜,包饺子,煮高汤。更有好吃的萝卜炖肉火锅,令人胃口大开。总之,萝卜的做法,讲也讲不完。全文为小小的萝卜而作,笔法风趣,自然而成。小小的萝卜,方能给人如此多的满足,我们怎能不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呢?舌尖上有中国味道,萝卜里吃出家乡情。佳作欣赏!【编辑:欣书】【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0919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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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欣书        2018-09-18 14:59:33
  期待更多精彩!
欣然,爱书。
2 楼        文友:欣书        2018-09-18 15:00:38
  萝卜虽小,可做菜不少。
欣然,爱书。
3 楼        文友:赵亚亚        2018-09-18 20:10:22
  萝卜滋味,人生甘苦!
4 楼        文友:若海若蓝        2018-09-18 20:59:41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世道,你想吃萝卜炖粉条,白菜炖豆腐,粉条不是粉条,豆腐不是豆腐,可悲可叹!问好作者,中秋快乐!
只码字,不管事,不问事,不惹事。
5 楼        文友:彩蝶飞舞        2018-09-18 22:06:21
  冬天吃萝卜,是为大补,欣赏老师的佳作,把这老百姓家的寻常萝卜写得朴素生动,萝卜得此知音,也算三生有幸了。
愿做一株野草,简单,自然,宁静,美好。
6 楼        文友:柏丫        2018-09-18 22:08:17
  读亚亚的文,就像吃脆生生的大萝卜,营养又可口,养胃又养心。好文,喜欢,拜读学习。
回复6 楼        文友:赵亚亚        2018-09-19 18:24:32
  感谢你,这么精彩的留言!
7 楼        文友:荠荠菜        2018-09-22 12:52:14
  萝卜叶子洋芋沫糊是绝配,永远忘不了小时候过年煮肉汤炖的一大盆萝卜,是半个正月待客和自食的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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