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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秋之韵”征文】凤仙花(散文)


作者:来日方长 秀才,2641.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77发表时间:2018-09-26 16:21:39
摘要:我站在老屋的天井里,在感恩祖辈为我建造这座宅院的同时,一边观赏凤仙花,感悟她那朴素而美丽、顽强又坚韧的品性,一边把自己也描绘在秋天的这幅画里了……

秋天像一位爱美的姑娘,站在老屋的天井里,如同画配上了边框。中秋时节,后屋廊檐下、墙脚处的凤仙花开了,红的、白的、黄的、蓝的都有,它们拥簇在叶与茎之间,昭示着秋的爽朗,绽放着秋的灿烂,如火似玉,如梦如歌……
   凤仙花,因乡村女孩喜欢用它染指甲,又称指甲花。相传某日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与众神在天宫饮酒聚欢。当一盘盘硕大的仙桃被众仙女端上宴桌时,王母发现竟然少了一只,便怀疑其中一个叫凤仙的仙女偷食了桃子。专制的王母不由分说,便把凤仙逐出了仙界,打落到了凡间。凤仙在人间孤苦流浪,最后含冤而亡。临终她曾许下心愿:“不羡天界不羡仙,宁做凡间一株草!”后来在她死的地方果然长出了一株被称作凤仙花的草本植物。每当凤仙花果成熟时,只轻轻地一碰,便立刻迸裂开来,这是凤仙要让人们看清她坦荡的肺腑,明白她的冤情。
   记得儿时每年过了芒种,母亲把后屋墙脚下的杂物搬开,沿墙脚在砖的缝隙处先洒下细细的黑得发亮的花籽,再从井台上打来水,用毛竹舀子轻轻地点上几滴。水不宜多,只将泥土洇湿即可。过不了几天,砖缝里便冒出一棵嫩芽儿,一对翠绿的叶子在暖阳下羞羞地展开了,这是凤仙花的幼苗。它们朴实得像乡下女孩,静静地守候在一隅,不声不响,迎着太阳长啊长啊,随着根茎上蹿,依次长出越来越多的叶子,渐渐地就出落成了大姑娘。一阵风起,吹动那一片片绿叶如同姑娘的裙裾随风而扬,露出的根茎像一条条纤细的长腿。原本杂乱呆板的墙脚,因为凤仙花的存在而平添出活生生的灵韵。
   儿时家里穷,买不起指甲油,妹妹爱美,母亲就用凤仙花给她染指甲。到了春夏之交,凤仙花的叶子郁郁葱葱的,妹妹就迫不及待缠着母亲用叶子给她包指甲了。母亲刮了刮妹妹的鼻子说:“傻丫头,这凤仙花的叶子是染不红指甲的,只有到了花开时,花瓣才可染呢,就像女人在不同时期要做该做的事情一样,该学习时要学习,该恋爱时要恋爱,该生孩子时要生孩子……如果超前或者滞后往往就成人生憾事了。”妹妹听了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问道:“你说咱村上的凤仙姐与张平谈恋爱是不是正当时呀?”母亲不无担忧,“他们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但……”随即欲言又止。不久,母亲的担忧便成了现实。
   凤仙是那时村上长得最漂亮的姑娘,人长得水灵灵的,那雪白的腕子嫩得如玉一般;椭圆的粉面,一副东方美人的脸型;一对清澈如水的眸子,顾盼有情,转动传意;高挑的长腿把凹凸有致的身材支起,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婷婷玉立的样子;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垂至腰部,走动起来如春柳拂动粉墙。最是温柔的语气,几乎没有一点轻重音。与她交谈,不仅感受到乡村女子的温柔,还能闻到她芬芳的口气。年轻后生见到她,有事没事都要搭讪几句,她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的父亲因为担任过日伪时期的保长,早早地被政府镇压了,只与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是父亲从里下河地区抢亲得来的小老婆,体弱多病。这样的家庭背景在那个特殊年代,村上非但没有人为难她们娘俩,后生们还争着帮她家担水、锄地、施肥、插秧、打谷。生活虽然清贫,这娘俩的生活如同春日的旷野,温暖而有生机。
   后来村上来了一位名叫张平的上海知青。小伙子如玉树临风,只是身材单薄干不来农活,因为有文艺天赋,被公社宣传队招去在扬剧样板戏《沙家浜》里主演郭建光。凤仙姑娘爱看戏,只要有张平的演出,哪怕走再远的路都要赶过去。有一次在外村看戏,散场后她被几个坏小子欺负,张平挺身救美,虽然身上挂了彩,却赢得了姑娘的芳心。一个是美灿如仙,一个是才华横溢,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村上的后生们虽然妒忌,但也服气,都乐见他们结合。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知青纷纷回城了,张平也离开了村子。那天凤仙一直送张平到县城车站,临别时他拿出一块玉佩含情脉脉地对她说:“这是我娘的,我把它送给你,等我回上海稍作安顿,便回来接你。你等着我……”说完,依依不舍地上了开往远方的班车。
   凤仙每天摸着玉佩,如同摸着情人平滑的胸肌,等啊等啊,一直等了六年,才从另一位从上海回村的知青那里得知,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张平考取了上海戏剧学院,已与他恩师的女儿喜结连理。凤仙得此消息,关起房门整整哭了三天,水米未进,人都脱了形。第四天早上,母亲起床找不见女儿,哭得呼天抢地,不到半年便哭瞎了眼睛……
   又过了六年,中秋节前我大学毕业在苏南落脚后第一次回乡探亲。那天村上刚修好石子路,只见一辆桑塔纳汽车在村口停了下来,乡亲们好奇地走上前去。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妇人,高高的云鬓挽起,略施粉黛遮不住白皙面庞上隐约的皱纹,涂了口红的嘴唇很有几分性感,明亮的眸子动静之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撩拨。她就是凤仙,出资修路的凤仙,她已经是南方一娱乐城老板的凤仙!
   在过去贫穷落后的乡村,凤仙花的药用价值远远高于它的美学价值。乡村孩子顽皮,喜欢赤脚在田埂上嬉闹、飞跑,一不留神摔得四脚朝天,屁股被摔肿了,母亲便把凤仙花捣烂,加入适量的石膏拌成糊状敷在孩子的损伤处,过不了几天便消肿痊愈了。三夏大忙时,母亲整日在田间劳作,累得腰酸背痛,只要采一些凤仙花的叶子,榨出汁水,涂抹在腰背上入睡,第二天便恢复如初。乡间蛇多,经常有人被火赤链咬了,痛得龇牙咧嘴的,只要将凤仙花果碾成粉末撒在伤处,立即不觉疼了。无论汉子生了痈疖疔疮,还是老妇患了风湿病,甚至小媳妇产后瘀血未尽,只要有凤仙花这一切都不成为问题。
   然而,如此美丽实用的凤仙花,还往往被人低看一等。在一些不良文人的眼里,不仅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还把各种花分为贵贱高低,凤仙花就是他们眼中的“贱花”,称之为“菊婢”。秋分时节,凤仙花与菊花同时开放,菊花是“女主”,凤仙花只是菊之婢女。婢女是没有地位的,像《红楼梦》里的平儿,一位漂亮、温柔、能干的女子,也只能做贾琏这个纨绔之弟的“通房丫头”,在凤姐儿这株“菊”面前,她只是一个婢,被这对夫妻呼来唤去,受尽了欺凌。
   凤仙的遭遇就是因为那个时代存在巨大的城乡差别,所以我们不必谴责张平的无情。当初,我们这代人或殚精竭虑奋发读书,或挖空心思走后门参军入伍,都是为了一本城市户口簿。一本户口簿把人分成了城里人和乡下人,多少美好姻缘因此而天各一方。所幸,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城里人都向往着田园生活,乡村成为了休闲之地、度假天堂。
   我站在老屋的天井里,在感恩祖辈为我建造这座宅院的同时,一边观赏凤仙花,感悟她那朴素而美丽、顽强又坚韧的品性,一边把自己也描绘在秋天的这幅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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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耐人寻味的借物抒情散文。“金凤花开色最艳,染得佳人指头丹。”凤仙花,又叫指甲花。它生命力旺盛,不择地势,随遇而安,自由地生长,它用途广泛,但在人们的心里,它却低人一等。作者由此想到了村里的凤仙姑娘,她因为长相漂亮,成了众多小伙子追求的对象。而上海来的知青张平,因为多才多艺,又有英雄救美一事,故而俘获了凤仙姑娘的芳心。然而好景不长,张平后来回城,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另攀高枝,把凤仙忘到了脑后。凤仙后来去了南方,多年后再见,她已不是当年的她,当上了南方一娱乐城的老板,出资修路,一脸的风尘女子模样。文章描写细腻,联想丰富,由花及人,借物喻人,表现了作者对凤仙花的赞美,对过去时光的缅怀。值得细品,倾力推荐!【编辑:阿巧】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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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阿巧        2018-09-26 16:27:52
  文章刻画细腻,很有画面感。神奇的传说,动人的故事,让文章更丰满,更充实,主题更鲜明。精彩散文,值得一读再读。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1 楼        文友:来日方长        2018-09-26 16:56:39
  谢谢阿巧老师精心编辑。平常的凤仙花如同故乡的女子,朴实,多情,她们顽强的生命力,让人动容。
2 楼        文友:阿巧        2018-09-26 16:28:52
  问候来日方长老师!祝愿老师佳作不断!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2 楼        文友:来日方长        2018-09-26 16:57:09
  谢谢老师鼓励,敬茶、问好!
3 楼        文友:山水伴流云        2018-09-27 18:17:28
  一篇耐人寻味的散文也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故事,凤仙姑娘随着岁月多了风尘女子的模样,可她依旧有一颗热爱故乡的心!凤仙花没有变它依旧纯朴的绽放着自己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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