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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八一】沉默的拷问(赏析·家园) ——读远藤周作的《沉默》


作者:极冰 进士,6953.3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33发表时间:2018-09-30 20:29:12

【八一】沉默的拷问(赏析·家园) 去年末,偶然在博客和早年从哈尔滨去美国读博,继而举家移民的YW先生,探讨他赏析的歌剧《蝴蝶夫人》。探讨过程中他小纸条建议我读远藤周作的《沉默》。他说:这本书和《蝴蝶夫人》反映的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和思考,远藤周作一生几乎囊括过日本所有的文艺奖,这本书对人生、文化、宗教的深刻思考,会让人肃然起敬,并深刻思考。读完他的小纸条,我就在当当网把《沉默》下单买了。
   《沉默》讲述的是日本德川幕府时代,丰臣秀吉改变了以往的政策,开始残害基督教神职人员,迫害天主教徒。在日本传教三十三年之久,身居教区最高职位的费雷拉教父弃教的消息传到了罗马教会,众人皆惊。在当时的欧洲人的眼里,费雷拉神甫在世界尽头的一个蕞尔小国被迫弃教,这件事不仅只是费雷拉个人的挫折,也是整个欧洲信仰、思想的耻辱和失败。在这种强烈意识下,经过几番谈论,磋商,最后还是批准比诺神甫和其余四名司祭赴日。希望能在那里传教的同时,探明费雷拉弃教的真实原因。葡萄牙方面也有三名以洛特里哥为代表的年轻司祭以种种理由偷渡日本,他们是费雷拉的学生,他们可以接受恩师费雷拉已经光荣殉教的说法,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们的恩师会在异教徒面前,像狗一样屈服。这是小说的线索,洛特里哥继而亲眼所见在日本传教的司祭和信徒们在被迫害过程里,对神的祈祷和求救过程中,身心所经历的种种磨难。洛特里哥经历了人性和神性的拷问、最后做出选择。
   《沉默》全书一共九大章,前四章用信件的形式描述,洛特里哥的信件,第一人称描写了洛特里哥的所见所闻。第五章开始用第三人称。作者用十五万字,讲了一场东西文化的冲突中日本迫害基督教徒和信徒,灭绝人性的悲惨故事。
   小说里有大量血腥的受刑场面,大量激烈拷问的心理描写,直击人性,直击人心。远藤周作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了教徒和信徒在被迫害过程里惊心动魄的悲壮、教徒疼到战栗的心理拷问和基督教徒在异地传教的艰难和无奈。
   以往写基督教的作品,多数是站在人的立场去捕捉神的光辉,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远藤周作却在《沉默》中做了新的尝试,他的故事从人的角度出发,写的是人对神的热爱和“背叛”。远藤周作的文中描写了“两个沉默”的拷问,继而做出了人性的抉择。
  
   一是基督教徒沉默的拷问
   诸如费雷拉教父的弃教行为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不只是个人信仰的选择,而是整个欧洲在宗教思想上的失败和耻辱。所以弃教的教徒很容易被淹没在以殉教为荣的主流历史中。但远藤周作却对人性中的软弱和怯懦,给予了充分的悲悯和同情。
   洛特里哥从澳门经过八天的海上飘摇,黑夜才到一个海岛,带路的吉次郎确认是到了日本,洛特里哥一行人从船上下到浅水里,潜入日本。吉次郎把他们带到一个叫友义村的渔村,暂时避身。一方面偷偷给教民发送他们久盼的十字架,一方面寻找费雷拉神甫。这一行人以友义村为中心,悄悄在这一片区域活动起来。
   自一五八七年之后,日本的大名丰臣秀吉改变了以往的政策,开始迫害天主教徒。他首先在长崎的西坂将二十六名司祭和信徒处以焚刑,还把各地的许多天主教徒逐出家门,拷打,残害。德川将军对此政策,采取萧规曹随的态度。在日本各地传教的司祭和信徒,不是遭到酷刑,就是被残杀,或者被驱逐出境。竹中才女强迫他们弃教,并借此嘲弄神圣的教义和主的仆人,打击信徒们的勇气。不过,长崎奉行(事务官员)竹中才女很快就了解到光是语言改变不了神甫们的决心,因此,他决定改弦易辙,利用云仙地狱的开水来“伺候”他们,直到他们放弃自己的信仰为止。竹中才女下令把七个人单独带到云仙池边,强迫他们看着滚烫的池水溅起泡沫,希望他们在经受皮肉之苦之前,能放弃天主教的信仰。安东尼欧、方济两位神甫和贝亚特丽吉各受到六次开水中的拷问,他们哼都没哼一声。期间规劝弃教无效之后,竹中才女把贝亚特丽吉关到了来历不明者的家里,神甫们的宗教信仰彻底粉碎了暴君竹中才女的计划和期待,还反而增加了信徒们的勇气,战绩显赫。
   无辜的村民和信徒被绑在海里的木桩上,任由涨潮的、冰凉的海水整夜浸泡信徒和无辜村民的身体,甚至被海水淹死。
   神甫们,信徒们集体选择了沉默,不弃教。教徒们在沉默中拷问:如果你真的是基督教徒,你怎么对受苦的百姓没有慈悲心?
  
   二是对耶稣沉默的拷问
   洛特里哥从翻译嘴里知道了费雷拉神甫还活着,住在长崎,还在日本娶妻了,洛特里哥对费雷拉嗤之以鼻。
   陆续又有信徒和教徒被抓,开始的时候,日本政府给他们良好的待遇,让他们在肉体和精神松懈下来之后,再让他们受到突如其来的拷问。官差把信徒用草席卷起来,往船上赶去。洛特里哥感到额头的汗流,他闭上眼睛,对即将发生的事,畏惧地闭上了眼睛。你为何沉默?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沉默?官差用矛柄把信徒推到海里,信徒那被草席包着的身体,就像木偶般垂直消失在海里。洛特里哥心里疼到战栗,那是他的同伴啊。尽管疼痛,他沉默了。那些在海水中的教徒,宁愿淹死,也沉默着赴死了。
   晚上,洛特里哥想到那些被绑在木桩上沉入大海的人,那些被草席卷着推入大海的人,预感了神的沉默,恐惧,战栗。他忽然想到临死的卡尔倍,在海里追赶小舟冒出黑色的头。海,宽广无边且哀伤地展开,那时,神在海上固执地沉默着。为什么抛弃我?星期五的六点钟,这声音和船色的海的记忆一起涌上洛特里哥的心头,为什么抛弃我?这声音从朝向黑暗天空的十字架上响起。洛特里哥认为那声音是耶稣的祈祷,而不是因耶稣沉默的恐惧而发出的。神真的存在吗?如果没有神,那自己这半生以来万里波涛,漂洋过海,把一粒种子带到这不毛的岛上,就非常滑稽。
   洛特里哥第一次见到费雷拉神甫,翻译介绍费雷拉神甫在写书,费雷拉神甫抢先回答在写天文学方面的书,翻译巧妙地、笑着又把话头转回写书上去,说费雷拉神甫又在写另一本书,揭发上帝教义和天主教的错误与非法的书。书名叫《显伪录》。洛特里哥看到转过脸的费雷拉神甫眼里有泪光。洛特里哥心里说:“好残忍。我觉得比起任何拷打,这种做法是最残忍的。”看着费雷拉神甫穿着和服,把栗色的头发系成日本人的形状,改名为泽野忠庵,而且还活着。洛特里哥拷问:“主啊,你还沉默着。对这样的人生你还固执地沉默着。”
   费雷拉神甫劝洛特里哥弃教,并给洛特里哥看了自己耳朵后边穿的洞,“穴吊”时留下来的。穴吊就是把手脚绑住无法动弹,吊在洞里。耳朵后边穿个洞,让血,一滴一滴滴下来,让受刑者透彻地体会死亡。
   后来洛特里哥作为日本最后一位基督教徒被捕了。看着太多的神甫英勇就义,受尽刑法,也不弃教。日本政府对洛特里哥的政策是,不再让洛特里哥受刑,而是让洛特里哥看着信徒受刑。洛特里哥痛心地看着信徒被卷在草席里,推下海,洛特里哥闭眼了瞬间,几个信徒全部沉入大海。
   洛特里哥最后被带到一个黑暗、密封的屋子里,里边充满了刺鼻的尿骚味,地板都是湿淋淋的尿渍,洛特里哥忍住呕吐的欲望,在湿淋淋的地板上坐了一夜,被狱差的呼噜声吵了一夜,忍到第二天拉开门,费雷拉神甫告诉洛特里哥那不是呼噜声,那是三个正在接受“穴吊”的信徒发出嘶哑的呐喊声,如果洛特里哥不弃教,三个人就会被穴吊致死,或者血流尽而死。摆在洛特里哥面前的选择:要么弃教;要么殉教,让那三个穴吊的信徒陪葬;弃教就要践踏他生命中认为最美丽最圣洁,充满了慈爱和理想的圣物。圣像上是带着荆棘冕,被钉在十字架上,为了解救世人,而将病痛罪恶苦难全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的耶稣。由于已经被太多人踏过,圣像已磨损凹陷,像上的耶稣正以悲伤而忍耐的眼神注视着洛特里哥。洛特里哥颤抖着,拷问自己:如果耶稣身陷同样的境况,将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当信徒被绑在柱子上被海浪淹没的时候,耶稣无语;当教徒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的时候,耶稣依旧无语;洛特里哥向耶稣祈祷求助,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脸色苍白,眼神忧郁,却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洛特里哥的疑问也正是《沉默》中的最大拷问:如果耶稣存在,他却无法被人看见,被人听见,那要如何证明他的存在?
   洛特里哥一连串的拷问之后,是弃教,保全信徒的性命;还是殉教,牺牲三个信徒的性命。洛特里哥经历了自己信仰和人性的严酷拷问,在这个拷问面前,洛特里哥深感不安,那种多年积累的信仰危机和苦难,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击打着洛特里哥的内心,拷问自己。也同时击打着读者的心,同样拷问着读者。洛特里哥决定听从自己内心,人性地解救即将被穴吊而死的三个人,自己弃教,完美诠释耶稣的教义。洛特里哥做出了最符合基督教教义的选择:弃教,保全三个信徒的性命,踩了耶稣圣像。而自己背负了亵渎耶稣的弃教名声。只有洛特里哥明白,耶稣从来都没有离开他,他的人生本身就在诉说着耶稣。至此他才真正理解费雷拉神甫的弃教,这是一种舍弃自己,解救信徒的人性之举。
   洛特里哥成了“弃教的保罗”。终生不得回归故土,在日本被安排了已故信徒的遗孀作妻子,安排了住宅,给取了一个日本名字“三右卫门”,于一六八五年逝世,享年八十四岁。坐了一生的“牢狱”。
   远藤周作的《沉默》是一部非常出色的小说,读完了全书,会让你陷入沉思:日本民族和文化、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人性和神性、文化包容的深度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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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对于一个宗教徒来说,最大的罪恶和背叛就是对神的怀疑——对自己信仰的不坚定。然而,在面对杀戮的时候,选择放弃自己所笃信的牺牲精神去解救那些生命,还是坚守自己的信仰,任凭信徒被杀害而坚决维护自己心中的上帝呢?这是对一个宗教徒的最大的考验。耶稣会怎么做?耶稣选择了沉默,为什么?因为耶稣用沉默告诉了自己的信徒:牺牲,才是信仰的核心和真谛。终于,洛特里哥没有能够战胜内心的人性,他选择了牺牲信仰,保全了三名信徒的生命。然而,用牺牲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换取对别人的拯救,这正是基督教教义的最完美的诠释:他和费雷拉都是用行动践行了信仰的人!这本书是一部很有深度的书,文章也能够从信仰和人性的对比层面来揭示小说的核心思想。尤其对两种沉默的诠释,更是简明扼要,鞭辟入里。是的,信徒的沉默是对自己信仰的坚守;而耶稣的沉默,则是在告诉自己的信徒:牺牲才是对信仰的坚守,真正的坚守甚至需要你牺牲自己的信仰!在这个基础上对“沉默”的理解更是振聋发聩,叫人耳目一新。洛特里哥最终理解了费雷拉的行为:他们都是真正的“主的仆人”。很有深度的文章,对原著的解读层次分明,中心突出,意蕴深刻,语言流畅,令人叹服。好文共赏,拜读了。感谢老师对八一文学的支持。【编辑:今生何求】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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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林        2018-09-30 20:52:54
  问候老师!对不同文化的深度思考,品读有难度,赏析有深度!好文章!感谢赐稿八一文学,祝创作愉快!
墨林
回复1 楼        文友:极冰        2018-10-01 01:55:30
  感谢墨林老师赏读留墨!您的赞扬我会当鼓励之词继续努力!对读书者来说,写赏析是终极快乐!以后经常写写。o(* ̄︶ ̄*)o
  
  
   祝您国庆节快乐!阖家幸福!o(* ̄︶ ̄*)o
2 楼        文友:今生何求        2018-09-30 21:25:41
  很有深度的赏析文章,有思想,向您学习。
今生何求
回复2 楼        文友:极冰        2018-10-01 01:59:00
  感谢今生何求老师精彩的编者按!您辛苦受累了,拜谢!o(* ̄︶ ̄*)o
  
   感谢今生何求老师的赏读留墨!您过奖了!过谦了!令我汗颜!╭(╯^╰)╮
  
   祝您国庆节快乐!阖家幸福!o(* ̄︶ ̄*)o
3 楼        文友:闲妹        2018-10-01 08:21:00
  不同文化的碰撞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欢迎来到室雅兰香社团,共筑辉煌。
回复3 楼        文友:极冰        2018-10-01 22:05:48
  闲妹老师说得真好!感谢您的赏读留墨,您辛苦了。o(* ̄︶ ̄*)o
  
  
   祝您生活愉快!佳作不断!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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