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飞歌
　　
　　 十月的秋天，大地退却了昔日的清纯。大多庄稼已经收割，凝重的褐色，凹凸的地块，又彰显了一个季节的苍凉。风儿敲打着它的心事，掠起的烟尘，是它倾尽在阳光下诉说的余音。
　　 你的心能否勾起岁月的思考，零落的思绪悬挂在风儿的翼角上，飞升在苍黄的路草之间，解读溢满秋盈过后的情感。草儿是有情的，不像花儿那样的柔弱经历了夏的辉煌后甘愿随着季节离去而选择忠实的殉葬。她用自己的坚韧刚毅来和残酷做伴，即使被风抽干了生命的体液，也会将灵魂注入在空空的枯黄的躯体内，用升华之后的从容面对霜风残雪的哀怨。
　　 此时的它还在岁月的凄惶中挣扎着，为了生命的尊严，不会放弃对世界的诺言。阳光的灿烂把它的心盛满，在顽强中运行着生命的张力，震撼着原野中过往的云烟。走过身旁的庄稼人，或是习惯于花生丰收时欲望的铺陈，或许倾情于收割机走过时恢宏的画面，将哗啦啦籽粒飞溅在空中的强音作为心中吟咏时与岁月撞击的回想吧！能有几人会守望低落在路旁寄望天涯的芳草云烟？
　　 庄稼走完了简短的岁月，片时的恢宏夺走了时光的倾羡。秋原上的空渺，留下的是秋虫更大的空间，孤寂的流浪以及穿过土坷垃的罅隙时涌起的像人一样的感叹。花生果裸露在地表，人们秋收时遗落在田野上的那点白色的果实，经历了时间与风的磨练，等不及春风跨年后的爱恋。嫩色的滋芽破开了黄色柔韧的果皮，撬开了最外层的硬皮。无知和急切的性格，源于湿漉漉的泥土的那份狡黠，它不知道鲜活的生命力在秋末遇到秋凉时的懦弱与无奈。悲剧性的结局，早已注定了它在不该出生的季节里幼稚地表演。太阳明丽了自己的光鲜，拉长了丝丝缕缕的爱恋倾注在鲜活的生命中。对于秋原上零零落落的绿色生命的翩然，她陶醉了，倾无限的遐想与柔软的叶片上，寻找一下曾经的快乐。没有了初夏时轻柔的絮风拂过的绵柔，苍劲的秋之烈烈丝毫没有吝惜着幼小的生命。蹂躏着它的纤弱，就像无情的草原风打落了江南美人手中的琵琶一样，谁会在乎你误入晚秋时无力的辩解呢？施一颗同情之心，沥下的是些许地唏嘘。感叹其生不逢时的境遇。挽伤于不能尽展生命辉煌的无奈。它的宿命是生来就注定的。
　　 绵展的秋图中，你成为了一道水墨，也品读着其他的一泼泼水墨的泼洒。那是来自大自然中最质朴的描绘，逐渐脱离了夏华的轻浮，无数的美艳成了旧时的风景，落下的便承载着别人的言语去寻觅古人的笔墨去了。玉米，被人赋予了晚的字眼，错过了春的温存，承接了小麦的未尽情怀的延续。有别于晚玉米的对于秋的恐惧。他挽着秋的臂膀，见证了一茬又一茬生命的转换。看过了丰收时粲然在黝黑的农人脸上的笑容。如今，曾经的经历又要在她身上上演，渐渐扩散的黄斑演绎着吞噬了它的青春韶华。失去了光滑与柔软的将生命的精华浓缩在那金黄的腰间的甜蜜里。这并不是生命的光环退却之后的苍然。被风撕裂了的叶片如乞丐身上褴褛的秋衫，褶皱了的表皮还沾着岁月的霜澜，挑动了悸动的秋烟。
　　 长在畦堎上的灯笼草，匍匐在地边，闻着土地的气息。待到干涸时，被岁月碾压后零星成沙土一样的细小时，被风抽起的黄沙会将它的心覆盖，等待着明年的春风吹过时，继续与秋夏的婉约。喇叭花安静地爬上了撕摞了叶片的玉米，望着秋阳若有所思，紫色的花瓣美艳着玉米丛中的窘迫。突兀的美丽被太阳雨的痴情带出了爱上的诗笺。吊挂在玉米丛中的蛛网，不见了绿色的花蜘蛛，穿过网丝的风把缀在网间的猎物当成了亵玩岁月的秋千。
　　 不远处，新翻的土地潮湿了秋的画面。整齐的畦垄，播下了小麦的种子。两个四十多岁的人站在地头上刨开了播种机没有到达的区域，将希望的种子补满残缺的地段。秋风，吻过他们的安然，踏过泥土的脚印，厚实了岁月，深藏了期冀。
　　 问天地昭昭，春秋几度。稼穑苍挽，秋原漫漫。昂昂然劳作于秋澄中的人啊！回首波澜壮阔的昨天，为其每一个细小片段的回味激动不已。明天，当又一个种子寄于地下的时候，你的心是否又在期冀下一个辉煌呢？
　　
　　 ◎秋晚歌
　　
　　 满天的星斗，璀璨成天幕中的童话，忽闪着好奇的眼睛，朦胧着孩子般的心，将家的温存暂放到一边。头顶着这片童话的清灵，心驻在旷野的莽莽中，做一株宁寂的玉米，梦里，晕染了岁月的光斑。
　　 这是一片伴随了自己一生的土地。每到夜晚，星星便会出来和土地聊天。当季节变幻中，彩色的衣衫退却成大地自己本色的时候，归原成黝黑的底调，它的梦，是否也会凝缩成沉郁和苍凉呢？
　　 种完了小麦，捌了畦垄，细碎的土地被夜幕笼盖。我的视野，便只能在模糊的辨认中行进着自己的工作。好长时间没有在夜晚在地里干活。生疏了的星星也辩不出我的模样了吧！否则，那眨了又眨的眼眸中，咋充满了疑虑呢？稀疏又杂乱无章，却又那样撩拨人的心性。我不能只把浪漫添加在与星辰的对话中，因为自己不是作为田野间的看客来欣赏夜景的，而是一个忙碌在夜色中浇地的。麦子种上了，寄望的甘露却和我爽约了，播到泥土里的种子，没有足够的水份，就无法穿透泥土的覆盖而使生命的叶嫩夭折在黑暗的世界里。所以，我们将他们播下，就要想方设法呵护它，给予生命的滋润，让她在快乐中成长。
　　 太阳尚未下山的时候，我们就把畦堎捌完了，水管撒上了，清凌凌的水流快乐地铺展来自己的行程。可惜下午的时间太短，暮阳晚霞的乐章只做了短短的表演就匆匆告别了。可是，地里的活不能停，我们不愿意将未浇完的畦垄留给明天。风息情驻，地里空茫。阳光下挡在眼前的畦垄模糊了自己的身影，垂天蒙幔，隐匿了玉米伫立在身旁的影子。蛐蛐，唱响了秋的晚歌，远处的村子里的灯火，闪着比星星还亮的眼睛，就是少了一点童话的韵味。多想模糊成夜里的沉寂，躲在支楞起怅惘的玉米的叶片上，做个星光下摇曳清露的小蠓虫。
　　 水顺着管子奔涌着，快乐的秋晚的咏叹调，感染着田间的气氛。虽看不到它快乐的神态，可是我能从每一个音符地跳跃中感受着来自地下的情赋。我还要踩着没有浇过的畦垄顺着水头往前走，看到所有干涸的地面覆盖上它的爱心才能继续倒管往前推。夜里浇地，自然没有白天那样方便，尤其是看水头是否都盖过来，还要接住天幕中的星星微弱的光线投到水面上的反射。自己把脸贴的低低的，能感受到水的温凉扑向你的面容。千万个水因子把你的脸当成了开心的舞台，跳跃欢腾中让秋的干涸多了些湿润的甜美。那也是一种短暂的享受。站在水的边上，看着步步靠近自己的水头，模糊中，地表干涸的花生叶子被水飘起，就像一个个随流而进的小船一样，复活了枯死的灵魂般一路向前，仿佛就是到江河湖海中遨游一样振奋起自己的精神，朝着远方奋进。你的心也被感染，真的想架起它奔向遥远的明天。星星也来了，垂情在亮晃晃的水面上，被畦堎隔开的线条将他们化成了一个个长方形，在你的眼前展现着别样的朦胧。星的影子辉映着天上的自己，要是有一个调皮的鱼儿游过来褪下它的天真，是否也会像它一样溅落情怀到天庭呢？
　　 水到了畦的头上，一切又重新开始。解管子，接网罩，铺蛇皮袋，黑暗中，虽摸索着干活不方便，但也要如此，等到新的畦里水流又开始了自己的散漫，你又需踏着畦垄卷管子，每道工序，都无可省略，星光中，无数双眼睛仍是那样好奇。只是少了白天的匆忙与追逐。劳动中的从容，很少像今天这样。调皮的水星，早已弄湿了我的衣服，因是习惯了浇地时的水流的活，便无所谓了。我拉长了与夜晚的交流。希望生命中的每一个体验都这样被延长。并且让这戛然而止在时光的这个刻度里，不要再像先前那样匆匆老去。星星会老吗？天光会老吗？为什么几十年来我看到的一直是你的这种样子。为什么生长在土地上的生命变换的这样快。仅仅过了两个季节，那样鲜活的生命又要携裹着岁月的霜斑面对死亡。
　　 虽说这只是一种生命形式的转换，可留给你我的却更多是新的怅然。我依旧着这样的节奏，星光的高远与远方村落的灯光呼应着。时间继续往黑夜的迷途中行走。
　　 我还是表演着，抻长了夜晚的舒凉。被水浇盖了的地面越来越多。我们的目标越来越接近。水流因为快到地头的缘故也更快了。搭起的畦堎已阻挡不住水的流势。畦堎冲开了，再也搭不住了。任意流淌滋肆吧，只要把地浇完，被水浸过的地面，小麦就会在不久的将来，生长出快乐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