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壮在外打工有了外遇，认为妻子在家不知，常常沾沾自喜。
　　 大壮的家乡在嵩山脚下巩、偃、登三县交界处，素有“鸡叫一声听三县”之称。
　　 大壮不仅五官端正，长相英俊，中上等个头，腰板和四肢匀称协调健壮有力，而且，他很早就跟着父亲李老汉学会了种田技术，犁、耧、锄、耙等农活拿得起放得下，三十岁出头已是种田的行家，一个人管理几十亩耕地不在话下。因此，大壮在村里人缘特别好。
　　 像大壮这样的青年，在以农业经济为主的旧中国，农村地主和年轻女子都喜欢。地主地多自己种不过来须雇人耕种，雇人就雇那些力气大、懂农技、勤劳踏实之人；年轻女子喜欢长相好身体壮，既非花花公子，又非吝啬之徒。这些条件大壮都具备。
　　
　　 二
　　 这年，过罢正月，年已过透。大壮安排好妻儿的生活，把家里的几亩薄田交给父亲打理，应邀到巩、登两县交界处，距家二十余里的界庄村打工——给地主王富贵家扛长工。主要任务是干农活，地里无活时干杂活。王富贵是村里大户，不仅地多房多，还有大骡子大马新轿车。虽然有钱，但他不嫖不赌，平时就爱看古戏。农闲时，附近村里有唱戏的，他就让大壮赶上轿车拉他去看戏。
　　 三月三是山南登县寺沟村庙会日，唱三天大戏，李大壮天天陪王富贵去看戏。寺沟村与界庄一山之隔，相距十余里，年轻人步行一个多小时脚程。寺沟紧邻嵩阳大寺院，靠寺院名气，每年除庙会外，每月还有一次物资交流大会——集贸日。为使大会人气旺盛生意兴隆，农闲时寺沟村常唱戏，大壮也就常陪东家到寺沟村看戏。大壮不热衷于看戏，但东家想看戏，自己是佣人，就须牵马备车，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每当东家看戏时，大壮安顿好牲口和轿车后就到会上溜达。
　　 一天，闲聊中他认识了一杂货店女老板。女老板姓张，是个寡妇，丈夫亡后撇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为了糊口，在寺院旁边开了个杂货店勉强度日。张寡妇三十多岁，长相一般，但能说会道，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她和大壮聊天时，看着大壮的脸，大壮想听啥她说啥，大壮不想听啥，她就不说啥；她总是顺着大壮的话音往下说，不争论也不抬杠。大壮无话可说时，她又根据大壮的志趣爱好，选择新的话题引导对方往下说。这样的对话使两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想说，说一次后还想说第二次第三次。大壮的妻子则口无遮拦，和丈夫说话时想说啥就说啥，从不看大壮的脸色变化。有时大壮不想听的话，她只管唠叨，弄得大壮烦得不行。大壮把两个女人相比较，觉得张寡妇比妻子好，有了好感就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三
　　 两人刚认识时，大壮每逢去山南办事，只要有空就到张寡妇处闲坐闲聊。认识几个月后，隔段时间不见面，没事大壮也要借故到寺沟村与张说话。她身上仿佛有磁力能吸住大壮的心和腿，她的魔力使涉世未深的李大壮神魂颠倒。大壮去多了，也捎点香皂、洋布块、点心、小饰品等女人喜欢的物品。遇有官差门事、生日、节日等需要花钱时，大壮自然要给足她所用花费，张寡妇开始不要，后来半推半就发展到不推而收了。半年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密切，由熟络到无拘无束，最后零距离接触互为情人不分你我。情人关系开始容易结束难，吃了第一次禁果后，还想吃第二次第三次，越吃越想吃。
　　 婚外情人是非法的，非法的就不能公开，就须偷偷摸摸暗箱操作。为了背住主人、家人及众人，李大壮在夜间晚饭后到张寡妇处幽会，天明前再赶回界庄，既不误早上干活，也不误吃早饭。李大壮刚到王家打工时，在王家吃住，自从和张寡妇有了特殊关系后，借故在王宅外寻了住处，每天按时在王家干活吃饭，夜里的行踪王家也无觉察。
　　 进入腊月后，俩人知道春节期间要分居很长时间，于是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天天夜里幽会。为了赶时间争速度早一会儿与情人见面，大壮不走大路走小路，翻山越岭摸黑急行，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小跑般赶路，累得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
　　 有一天，大壮的脚上磨出了泡，到张家后说脚底板有点疼。张寡妇让大壮洗罢脚，然后简单地看了看说：“走夜路脚上打泡是常事，以后走路小心点，快点睡觉吧，睡晚了明早起不来，天明前还要赶回界庄呢。回去晚了，让王富贵知道咱这事，他可饶不了你。”大壮觉得张寡妇说得在理，就脱衣上床……俗话说“养汉老婆一阵疯”，疯劲上来时，当务之急是上床亲热，必须马上办，立即办，其他都不重要。至于脚上起泡之事是小事一桩，随他便吧！于是，大壮脚上的泡起了落，落了起，自生自灭，灭后又起……
　　
　　 四
　　 过了腊月二十，东家王富贵将大壮一年的工钱结清，打发大壮回家过年。大壮回家前，顺路给妻儿和老人购买了衣物、玩具和食品等，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于晚饭前回到家中。家人看大壮满载而归，高兴万分。老父亲嘘寒问暖，俩小儿绕膝嬉戏，妻子喜上眉梢，不一会儿，端上了可口的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晚饭后，老人和孩子安歇，大壮给妻子说起了脚上起泡之事，妻子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脱下大壮脚上的鞋袜，不顾臭味刺鼻抱脚细看，发现脚上起泡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其中两个已发紫。她从温罐中舀出热水倒入盆中，用手试了水温后，亲自下手给大壮洗脚泡脚；水凉后再续一次热水，再泡再洗。柔软之手将大壮脚趾之间的陈灰臭味及双脚疲乏劳累揉搓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尔后拿干布将湿脚擦净沾干，捏小针在油灯上消毒后将脚泡刺破，轻轻挤出血水，找出用偏方自配的药水涂于患处，再三交代大壮近日不要干活，待脚泡痊愈后再活动。
　　 处理了脚泡后，她又翻开臭袜子于油灯下察看。旧中国农民穿不起洋线袜，大部分袜子是妇女用粗布缝制。缝制过程中为了使针线不脱落，在线尾处挽个小疙瘩。大壮袜底上的针线疙瘩一是大，二是汗泥揉搓已成硬状，脚上起泡就是由硬状线疙瘩所致。查明了起泡原因，大壮妻子顺手将臭布袜拿到嘴边，用牙齿咬掉线疙瘩。旧社会妇女做针线经常以齿代剪既省时又省事，但处理臭袜子上针线活遗留问题时以齿代剪却少见。
　　 眼前妻子这个微小的动作，大壮看得一清二楚、目瞪口呆。这个动作对妻子来说是随手的，不经意的，也是微不足道的，但对常年在外打工的大壮来说却是震撼心扉的，同时也使聪明的大壮猛然悔悟浮想联翩……
　　 几个月来，自己与张寡妇亲热过无数次，但她从来没有像妻子如此这样关心疼爱过自己。现在自己年轻体壮，有力气能挣钱，能满足她的种种需要，将来腿脚不灵了，年老体衰不会挣钱了，她还会和自己好吗？古戏中曾唱：“论吃还是家常饭，论穿还是粗布衣，知冷知热结发妻。”自己妻子不仅知冷知热还知疼！这样的女人出了家门再也寻不到。情人是暂时的，华而不实，与之相处胆战心惊；妻子是长远的，是实而不华的，与之相依是堂堂正正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情人关系继续发展，时间长了大家非知道不可。到那时妻子闹，老人骂，亲友数落，乡邻讥笑，丢人败兴，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以自己的能力和收入，顾两个家庭是不可能的。思前想后，大壮下决心与张寡妇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五
　　 春节过后，为了避免和张寡妇见面，李大壮拒绝了王富贵地再三邀请，在本村另谋了一份工作，每天回家吃住。
　　 从此，李大壮一家的生活像小河流水一样平安平静，没有波涛浪花，也无大惊大骇，过得幸福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