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走的时候，那是在凌晨。我随手抓起丢在沙发上的外套，胡乱地套在身上，迅速走出店门，毫无目的地沿着玉荷西路，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与寂静。
　　 我的举动可能将我的朋友吓到了，他赶紧追上来问我。
　　 “你去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盒“利群”，他一支我自己一支，点燃了继续往前走。然后，我似乎是想对他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只是伸出手，背对着他用力地晃了晃，以告诉他我没事，只是出去走走。而他不知道，这时我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在我的脸颊上流淌着。
　　 城市的边缘路灯总是很稀少，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一辆车疾驰着驶过身旁，但很快便渺无音讯，只留下一缕飘散在空气之中的烟雾，和一些汽车尾气的味道。
　　 但这些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个夜晚我和整个城市都没有关系。陌生而熟悉的街道，一栋栋房屋孤单地矗立在街道两旁，它们寂静地站着，如一些死去多年的巨人，死死地盯着我这个陌生的尘世间的生灵。
　　 “沙……沙”的脚步声把我衬托得像是来人间索命的冤魂，又像是去地狱赴死的亡灵。我带着我自己，和在路灯下挣扎的一抹残影。我蹲下身子摸摸他，他也蹲下身子摸摸我。我知道他有问题想问我，他似乎也知道我有问题想问他，但是我们都没有问出声音。我们都在思索着。
　　 “你呢？”那个听诗的人，我为你朗读过《飞鸟集》，他为你朗读过“叶赛宁”，我为你朗读过《致橡树》，他为你朗读过“顾城”。然而今天你走了，那个和我以夫妻做称谓的人。冷清的街道寂静无声，没有人言语，甚至也没有虫鸣的声音。
　　 我帮他拭去浸满泪水的眼睛，他也帮我拭去浸满泪水的眼睛。
　　 而你呢？
　　 你身在繁华的都市，还是身处荒芜的乡村。
　　 我拉着他，他拉着我。我们相互搀扶着，去寻觅你的踪影。我们紧紧地，手抓着手，我们战战兢兢地前行。一步、两步、三步。然而城市的高楼尽了，城市的灯海也尽了。我睁大瞳孔，看着他慢慢……慢慢消散的身影。
　　 我想你们一定去了前方了，哪里有一道道巍峨的山岭，有一片片浓密的森林，还有一道婆娑的灯影。我紧紧地盯着灯光，踏着柔软的草地。蹒跚着步伐，坚定的前行。我想大声地呐喊，我想高声地狂歌，我想让你们等等我，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的决心。然而只剩树在摇曳，只有风在轻舞。我颓然躺倒在细草上，看着渐渐消散的灯影，终究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烟吗！也许只有烟，才能制造出你悠悠的幻影。我用力地吸吮，再将它们吐出，然后感受着你在黑夜中飘散，消隐。我也在飘散，消隐，我们手牵着手，翩翩起舞，远离这荒凉的人世。
　　 听！只有风在轻舞，夜色寂静，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