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榕城的秋(散文)
秋水盈盈,金风细细;枫叶飘飘,蒹葭采采。天地间,大自然年复一年地描绘着秋,一卷又一卷经典而又唯美的画面。我伫立在季节的水岸张望,看着又一季的秋风徐徐地从树梢上带走一片又一片的叶子。
落叶知秋。但榕城的秋,总是那么地不尽人意,仿佛只是个不相干局外的人,背着手,在城廓外踩来跺去的,早已过了白露,却没打算进城看探的意思,只在城门外,偶尔抬一抬手,挥一挥袖,带走一两片叶子,写意一下心情,却总吝啬于进一步地表达。这里的山水,依然是层林叠翠,太阳倾情,长长久久洋溢着夏日的风情。不似北方的秋,一到季节更替之际,便迫不及待地,游遍大城小镇,山山水水,尽心尽职地挥舞着彩笔,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此时早已过了中秋,榕城的阳光依然热辣,外出,我不得不撑着一把伞,心中十分地惘然。不知是我久居城市太过于浮躁,感觉不到秋高气爽,还是钢筋水泥筑造的城市丛林容易让季节迷失了方向,或是说全球气候变暖,乱了季节更迭的步伐,于是离离暑云不散,袅袅秋风不起。但那几片落叶,还是给我这多情的南方女子带来了对秋的无限遐想。
都说草木知春秋,于是我来到西湖,向这里的花草树木询问秋的去向。
长长的西湖栈桥上,丝巾长裙飘飘,我盛装寻秋而来,手执一把小花伞挡住了太阳不合时宜的倾城之吻,迤迤然地走着,努力嗅着秋的气息。
秋的气息,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是甜甜糯糯的稻香。那时候,白衬衫蓝裤子,蹦蹦跳跳的小身子,怀着一颗温暖的童心,走在家乡的滟滟晴秋中。微微凉的秋风,沁人心脾的空气,抬眼望去,绿橘黄橙随市有,岩花篱菊逐时开。最是令人留念处,是山间路边,那一畦畦醉人的稻穗香。如今,家乡的秋,山间不见了梯田和金色的稻浪,路边也只见一幢幢的大楼林立,和萧萧的孤树下,无所事事的老人们在躁动的秋尘中说着当年的农忙时。
倚靠在西湖栈桥的朱栏上,举目四望,水岸上杨柳倚风舞袖,兰芷逶迤弄影,树木阴阴可人,一棵棵根枝虬结交错、老态龙钟的榕树,翳天的树冠,绿意葱茏,让人猜不透,它们到底在那里端坐了几度春秋。荫荫郁郁的树枝,时光仿佛被网在了枝桠间,最后凝固成了老老垂下的榕髯,那泛古的枯色似乎历经天荒地老的岁月。浓密的枝桠间有鸟鸣,也许鸟们在那绿意盎然的枝间,还在做着仲夏夜之梦吧!也许秋也藏在其间,恐怕它也忘了今夕何夕了吧!水畔书院的檐角上,依然悬挂着几缕滴翠的青藤,飘飘荡荡地,仿佛还荡漾在夏日晴天里,十分地惬意,全然忘了自己此时应该随季节枯萎而去。水岸边,形体优雅的美人蕉,在艳阳的眷顾中,翠叶抚风,依旧连绵成一道妩媚的风景线。修长纷披的绿叶如纤纤玉手,亭亭托出粉嫩的花儿,艳粉娇红随风摇曳生姿,迷乱了蝶儿蜂儿。
榕城的艳阳,热情得总让花花草草乱了生命的轨迹,走在秋的节气中,却不见摇落而变衰,依然生机勃勃,就连水岸边的几丛红蓼荻花也是意气风发地招摇着。
“红蓼渡头秋正雨”“枫叶荻花秋瑟瑟”我低吟浅唱着,从唐诗宋词中寻找着秋韵。走在无遮无挡的西湖栈桥,一把小洋伞竟挡不了那太阳的热情,烈焰红唇还是吻上了我的手臂,竟泛起了一片红晕。在这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这错误的表达,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惶惶然,有些想逃,忽而望见西子湖上,那一池的荷。曾经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如今已是菡萏香销翠叶残。也只有莲最淡然,没有受到了太阳的迷惑,迷失了季节的方向。满池的残荷老翠,在晴光潋滟的碧水中,禅意地打坐着,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安静,枯瘦的莲枝擎着莲蓬,莲蓬低眉颔首,也已渐渐枯化,似一个瘦骨伶仃禅者立于枯荷残叶之间,随时要化风而去。
究竟还是我不够从容,容易受到太阳的蛊惑,而心浮气躁起来。此时站在荷池前,心竟渐渐地沉寂下来,安静的心,仿佛看到了秋,袅袅的身影穿梭在残荷绿水间,微动涟漪。越过枯荷荒影,西子湖畔,还有几簇的菊,那娉婷袅娜绕东篱的身影,在风中潋滟着。菊在、秋在。一直将菊喻为秋魂,认为秋将所有的好全都赋予了菊,菊是秋的一枝独秀,“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菊染尽了秋色,“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那一簇簇的倩影,灿灿的,仿佛秋在远远的地方向我招手,向我笑。我宴宴然,迎向那几簇的秋色。
黄菊篱边无怅望,秋意浓浓枝上挂。暗暗淡淡的紫,融融冶冶的黄,那绽放的花朵,宛如秋的净爽的笑颜,我低头嗅了嗅菊,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秋的气息从瓣中弥漫开来,弥漫开来。神魂俱清,真是天高气爽好个秋!菊篱边上,桂花香,小小的金花朵儿,挤挤挨挨地躲在绿叶中,犹抱琵琶半遮面,沁肺销魂的香气,从枝间逸出,那香气,只那么闻上一闻,仿佛灵魂便染上了香。不知在哪里读过这样的一句话:有了桂香,这算是真正的秋天了。曾经我也将桂花喻为秋魄,魄,附形之灵,秋就在桂花香,不动声色地陶冶着人的性情。
原来榕城的秋,竟是这样的含蓄,他枕着枯荷听雨声,他以菊花为魂,以桂花为魄,不显山不露水,把无限的遐想空间留给诗与远方。
突然间,我似乎也明白了,以我观物,着物之色彩,三分秋色,一分在景中,二分在心中。榕城的秋,要有颗安静的心,才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编辑如有不到之处,敬请海涵,远握,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