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江畔，江北小村。清明四月，春阳暖暖，菜花香香。村墓地，纸钱纷纷，偶尔响起短暂的鞭炮声。一抔坟前，春兰烧完纸，放了鞭，便将祭品收入篮中，提篮走向菜地。春兰今年35岁，少妇风韵别致，不高的个子，白净的脸，天暖脱了棉，她的身材原来还是这样匀称、挺拔；毛衣罩着丰满的胸脯，似乎储蓄了几个春天。在乡里，其回头率绝高。春兰丈夫死了，三年前死的，死在江南小煤井里。今天她给他上坟，心情要比往年好一些，少了许多哀愁，也少了许多眼泪。因为儿子长大了，9岁了，上小学三年级了，听话，学习用功，常得老师表扬。是啊，儿子是安慰。老公公不在世了，还有婆婆，70多岁了，康健着呢，好人一个，对儿媳就像对女儿一样，帮助烧饭，帮助照料孙子。春兰虽然少了悲伤，但时常也有孤单寂寞之感。
　　 自丈夫死后，春兰也想过进城打工，想看看城里怎样五光十色，想看看城里人生活是如何精彩。但她舍不得家，她要守着丈夫的坟，她要照顾年迈的婆婆，她要护着儿子上学成长。还有就是她不能带着儿子去城里上学，因为她知道，儿子和城里孩子一起读书，会自卑，会失去宝贵的自尊，她才不愿意呢，她要让儿子在村里学校快乐地学习，快乐地成长。想着这些，春兰走入村里板栗林，自家的菜地就在林那头，她要摘菜做中饭。板栗树，颗颗如淡酒般涂抹着苍劲的身躯挺直腰杆，树上挂起毛毛虫似的长条黄色“花”，有风吹过，香气迷人。在板栗林，她看见学校工友李大同了，人们都喊他校工李。他扛着锄头，提着一篮青菜正迎面走来。原来学校离这不远，可听到孩子们读书声；原来学校也有菜地在林那头；原来他也是来摘菜的。他打招呼，她不理。忽然，他疯一样把她抱住，把她摁倒在地，大手便不老实地在她丰满的胸脯上摸动着，接着，他把嘴又凑过来。她挣扎，她拼命挣扎，她手抵他嘴，弓起右腿，猛然踢他下身，他翻倒在地。她站起来，胸脯起伏，指着校工李大骂：“流氓！我告你们校长去！”校工李羞愧万分，低着头，听她责骂，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是我错。我一直爱着你，今天是冲动。”
　　 晚上三婶来了，是受婆婆之托来的，是为春兰的事来的。婆婆总是对她说：“儿子已走三年了，你不能再耽误了年纪，再找一个人成家过日子。”春兰总是说：“娘，不急，反正我不离开你，不离开家，就是找，也要找个上门女婿。”现在三婶来说亲，说的却是校工李。三婶对春兰说：“他是退伍兵，小你5岁，现在学校打钟兼做饭。他父母不在世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单身没成家。他愿意上门，以你为家。”春兰一听，是他？她马上想起板栗林的情景来，想起他说“今天是冲动”的孬样来。春兰皱着眉头直摇头对三婶说：“不行，就他不行，除他以外，什么人都行。”婆婆无语，三婶无趣离去。
　　 这天，春兰在地里干活，突然听见有人高喊：“起火啦！起火啦！”只见学校上方浓烟滚滚，她马上丢下锄头赶向学校。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排队从小河传水泼水，春兰心焦得几乎要哭出来，她终于见到儿子，她叮嘱儿子快回家，便加入救火队伍中。学校是老房子，平房教室是纸糊顶棚，其火势之猛可以想见。学生慌不择路地涌出教室，有的从窗户爬出来，但一年级教室还有学生，有个女教师半跪在场地指着那个教室带着哭腔大声呼喊：“救命啊！里面还有人！”只见一人冲进浓烟，冲进教室，接着见他抱着一个孩子冲了出来，放下孩子，他又冲进去，他又抱了一个孩子踉踉跄跄地出来一下趴在场地上。人们赶紧向他泼水，只见他身上挂着七零八落的衣裳，脸庞焦黑，躺在地上不停地颤抖。几个村民用一把椅子抬着他奔向乡医院。此时村民呼叫，学生哭叫，风声呼呼，泼水“砰哧”，房屋燃烧劈里啪啦爆裂，救火的人们拉倒燃烧着的房屋，火，终于慢慢熄了，三间教室垮塌，黑墙烟土，残烟飘散，所幸没有教师学生伤亡，只有校工李救人受伤。事后才知，是因电路故障起火。
　　 雨滴，滴哒、滴哒，是二胡试音么？接着，风来，从长江，从田野，翻动村前大片树叶，前俯后仰；摇晃屋后亭亭翠竹，舒腰展臂。雨真来了，哗的一声，长江、田野、树林全置于白雾茫茫之中。黄昏下雨，灶火显妩媚。炊烟，似醉汉，爬起来，站直了，又趴下，好可笑啊！雨，给心洗净。儿子做作业，三婶和婆婆拉家常。春兰做饭，灶火出笑声。只听三婶说：“校长讲幸亏校工李两次冲进火海救出孩子，不然学校怎向家长交代啊。只是他脸烧伤了，住乡医院，校长安排老师和学生轮流护理着他呢。唉，好人一个！”接着又听婆婆声音：“是啊，是个好小伙子，希望好人平安！”夜色雨雾，昏黄光亮，灶火妩媚。春兰想起校工李的声音：“我一直爱着你，今天是冲动。”乡女幻见：火海里，校工李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地出来趴在场地上。她忽然从灶前站起来，冲动地走出家门，撑起一伞春雨。只听婆婆问：“你去哪啊？”春兰脆脆答：“去医院，看校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