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今天总算得到这个位子了。财务科的程科长叹了一口长气，心满意足地往财务科的宝座上一倒。望着天花板，回亿以前受别人差遣的委屈。现在厂里虽然不景气，但受命于危难之中，方显出英雄本色。
　　 “程科长在吗？”有人轻轻推了一下财务科虚掩的门。程科长连忙坐直身子。模仿前任财务科长的声音：“进来。”
　　 来人腋下夹着一大摞财务报表，将它们放在桌子上。一边翻，一边向程科长汇报：“程科长，本月的应收帐款又增加了五十二万，应付帐款一分未付。供应商赖在招待所里不走，说再不给他们汇票，他们就要对簿公堂了。”
　　 “我们的应收帐款难道一分钱也没收回来吗？”
　　 “没有。我们的销售员也住在各个单位的招待所里，也说要不回钱，也跟他们打官司。无奈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论销售员怎么威吓，就是要不回钱。”
　　 “本月亏损？”
　　 “四十三万六千五百七十一元四角九分。”
　　 “银行存款还有多少？”
　　 “五千六百七十三元八角二分。”
　　 “现金呢？”
　　 “出纳手中的现金不足五百元。”
　　 “几个厂长知道这些情况吗？”
　　 “暂时还不知道。以后由您向他们汇报。”
　　 汇报？汇什么报？一把手出国考察去了。二把手到省里学习了很长时间。三把手住院，这些事只好等他们回来再说了。
　　 供应商又来要钱了，赖在财务科不走。财务科的会计出纳作不了主，将他推到程科长这里。程科长也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向一把手请示。无奈一把手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手机老是关机，谁也不知道他的影踪。
　　 程科长没法，只好向二把手求救。二把手告诉他：“你作为一个大厂的财务科长，是厂长的左膀。到医院去与三把手商量一下，和四把手出去跑跑。该送礼的还得送，该疏通的还得疏通。只要能争取到贷款，就是英雄好汉。现在办企业，不容易，不像过去计划经济。竟争激烈得很！虽然工厂迟早要关门，但能关迟一天就是一天，我们也就少一天做亡厂奴。具体事情，你跟老李商量着办，不必事事请示了。我马上打电话给老李，你就跟着他各银行去跑跑吧。”
　　 是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钱，神仙也难把磨推。程科长思考着：“库存商品还有几百万，但等于没有。卖不出去！就是卖出去了，也等于白送给人家，要不到钱。还得倒贴差旅费、招待费、运输费、广告费、诉讼费等等。
　　 税还有几十万未交，电费也欠了好几个月。工资三个月未发，职工早就冤声载道。银行光利息就欠几十万元。我们自己帐上只有五千多元。假如不疏通，等不到月底，就要破产了。一把手那老滑头，去年打的贷款报告，跑了无数次，建行才批下来三十五万元贷款。
　　 谁知他不与别人商量，通知前任财务科长，将那笔款子一笔就转走了，自己也随之到外国老察。考察什么？到哪国考察？只有他自己清楚。
　　 二把手到省里学习，最少也得半年才回来。三把手一向身体不好。目前厂里这个样子，他身病心病一齐发作，住院去了。谁知他的病要多久才好？住院要住到啥时候？
　　 最近厂里只有四把手还在苦苦支撑着！可是，大事他不能作主。好事论不到他头上，办砸了的事就往他头上推。看样子最近他也冷了心？！但是，二把手发了话，他又不能不听。唉！只有跟他出去跑跑了，尽一个财务科长的职责。
　　 李厂长找到程科长，将二把手的意思跟他说了。其实程科长早就知道这个意思，不去吧，显得程科长无能。去吧，不一定跑得到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了。
　　 二人坐下来商量了半天，商量的结果是，先到医院里向三把手汇报，再听他的指示。原后按他的指示行事。
　　 俩人到了医院，向三把手徐厂长表示慰问后，谈话很快切入正题。商量好先到哪个行长家里，送什么礼物？哪个行长爱好什么？都要先派人打听清楚!原后按各自的喜好送去。谈到最后，三人兴奋起来，只要将这笔资金搞到手，厂里就活了。先发俩个月职工工资。电费交一部份，税请求减免一些。至少工人有饭吃，工厂晚关几个月门。
　　 商量好后，由李厂长向二把手王厂长汇报。王厂长非常高兴，同意他们这个方案，还作了指示，启动资金的重任，责无旁贷的落到李厂长和程科长头上。
　　 李厂长和程科长拜访各位财神爷，首选工行行长。哪知工行行长不在家，也出国考察去了。副行长接待了他们，寒喧过后，李厂长委婉地提出贷款一事。副行长不好说自己没权不好表态。只是利用如今官场上的语气推托：“你们企业界的困难我们清楚，如今银行不比以前了，也有相当大的困难。前几年放出的贷款，有的连利息都收不回。再放，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李厂长、程科长一再表示：只要自己厂子搞活了。就是工人工资发不出，也要将银行利息还上。决不拖欠。
　　 副行长说：“等一把手回来，我们一定研究研究。等上面来了贷款指标，你们厂优先考虑。”
　　 李厂长、程科长说：“谢谢工行对我们的支持！我们厂要是赢利了，首先不忘领导对我们的照顾。这样吧，要是我们厂改制以后，我们一定向厂长建议，你跟一把手各算5%股东，怎么样？”
　　 副行长说：“那就预先谢谢俩位了！只是股东……？我们暂时还不敢要，等以后一把手回来再说。”
　　
　　 开水喝了两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再也无话可说时，李厂长和程科长识相，站起来告辞。
　　 研究的代名词，凡是在中国官场上办过事的人都清楚。这只是一句托词，要是没有实质性的礼物。在你请求办的事当中，没有真东西，向他们承诺这句话的人可能忘记向上级汇报。
　　 二来，不上供不烧香的。哪个记得许多？哪个又有许多工夫来管你们的闲事？只有舍命去上供、去烧香，那些菩萨显不显灵？也是个未知数。
　　 但是，宁可相信他们会显灵，也要上供。俩人在路上就商量好：买两条大中华，两瓶正宗五粮液。
　　 晚上，李厂长和程科长又去拜访副行长家，副行长老伴连忙说：“多谢、多谢！要你们破费了。”
　　 副行长故意皱着眉说：“老李，你搞什么名堂吗？不准请客送礼。你们作为领导，为什么知法犯法？你们故意猜错误。怎么还拉着我也违犯党的原则？”
　　 李厂长、程科长陪着笑：“这算什么违犯原则？哪个人没有人情往来。放心，今天晚上，
　　 我们跟本没来你家。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大家都干净，都不违犯党的原则。”
　　 副行长、李厂长、程科长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送李厂长、程科长出门时，副行长说：“你们放心，这事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李厂长和程科长知道，工行副行长的承诺，也不知哪天能兑现。他们俩人又在办公室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寻找新的财神庙。
　　 经过多方打听，朋友的朋友，再托朋友的朋友。终于打听到了农行行长的爱好，农行行长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集点邮票啥的。
　　 李厂长一个电话叫来了会计出纳：“我们帐上还有多少钱？”
　　 会计说：“除了你们上次买的烟酒外，还余下三千来元。”
　　 李厂长说：“那就将它们全部取出来，到邮电局去买集邮册。”
　　 会计出纳连忙到银行去取钱，取了钱后到邮电局买集邮册。
　　 过了一会，会计打电话给李厂长：“集邮册的钱不够，还差500元钱。”
　　 李厂长连忙说：“你们俩身上带钱了吗？就用带的钱先垫付一下。搞来了贷款，再再给你们补上。”
　　 集邮册买回来了。
　　 李厂长程科长晚上拜访了农行行长。行长不在家，老伴接待了他们。李厂长就和程科长转弯抹角说明了来意，并求行长老伴吹吹枕边风。夫人答应转达他们的意思，很客气地把他们送出了门。
　　 几天后，李厂长和程科长又去拜访工行副行长，副行长转达一把手的意思，贷款没有指标。
　　 李厂长和程科长正在懊恼之际，农行来了电话。以前的利息你们厂都没还清。你们还想贷款？
　　 李厂长和程科长听到这话，以为没指望了。哪知农行行长话锋一转：“这次贷款还是批给你们，不过要将以前利息还清。下次来了贷款指标，我才好为你们讲话。”
　　 经过几轮艰难的谈判，双方达成一致协议。农行出具利息收据。李厂长递交申请贷款报告。农行行长当面批示“同意贷款。”
　　 贷款的数字刚好和欠银行利息相符。
　　 一把手从国外回来时，帐上只有36。78元。而李厂长和程科长所有的支出，都有发票，有证人，一分钱也没乱用。
　　 恰好，一把手带出的资金，也全部有发票，有证人。都用在正道，没有乱花费。
　　
　　 2017年4月20日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