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韵”征文】山野之花(散文)
这是渭河滩水域综合治理中规划营造的一座湿地公园,从去年修建到现在已基本初见了雏形。来城里才有几天,我感到有点沉闷,想着花花草草能愉悦心情,于是就到这里遛达一下。
如今做什么都在讲究包装,公园的建筑自然也不例外。人工装饰就显得有些呆板,刻意布局出来的景物缺少了一份乡野的灵气,只是那一面湖水和一些绿色,还能让我这个来自乡野的农人心生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
湖在公园的北边,藏青色的湖水在一刻不停地起伏着,有风的荡漾,悬凝出了一个个活跃的小水丘,在涌动着。水面如一方巨大的丝绸,撩摆得公园的边角也似乎摇动起来。湖畔的杨柳婆娑成荫,一条条垂直下来,轻轻地给水波搔着痒。新栽的梧桐树,如一行行结队的墨绿色肥燕,叶片就像是一件件无袖的圆领衬衫,之间悄然地长出了一支支挺拔向上的翠色蜡烛。看着这湖水和树木,瞬间就让我心里舒坦了许多,但美中不足的是,始终没有看到一朵美丽的鲜花。在树旁虽有一个培植的花卉园,但里边已经是杆枯叶蔫,花瓣大多散落狼藉,仅挂的几朵零星小黄花,虽还有点色泽,但也是残淡凋零,完全辩不出是什么花种了。看着花圃里的杂草除得很净,根部还好像刚刚还被水浸灌过,想到工人平日务作时付出的艰辛劳动,而这些花竟早早就败落衰退,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丝丝的失落感……
突然之间,我感到自己最爱的还是家乡那些默默无闻的山野花。山野花,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常常不被人注意,但它们却不择地势,或开在山坡,或开在路边,有的还开在被人遗忘的寂寞角落里。无需刻意地种植,不需精心的侍弄,却能迎着风吹日晒,一年四季蓬蓬勃勃地生长。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仅仅习惯观赏公园里高雅富贵的牡丹、尽显妩媚的玫瑰、鲜艳夺目的紫薇和淡雅恬静的茉莉,等等,但却不知这些花娇贵清高,即使舒适的环境也难以滋养,并且没有持之一恒的生存能力。
儿时,在我的心里,山野花是最有毅力、最顽强的花儿。每个周末的午后,我和小伙伴们都从自家的窑洞里窜出来,提着给猪割草的笼子,在盛开着野花的坡头会合。我们先在山坡上玩耍一会,女孩子编织出一个个花冠戴在头上,男孩子则故意走进蒿草和花丛中,虽看不到彼此小小的身影,但能听到对方熟悉的笑声。母亲的坟墓在山坡的原畔,我每次打草都会去看望母亲。想起玩伴们都有母亲,我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株孤零的小野花,委屈得眼泪直往下掉。透过沐浴在金色夕阳下的坟头小白花,我仿佛看到了母亲那慈祥的微笑……
上初中时,我经常利用暑假去山坡挖药挣学费。夏天的草药,开出了各种色彩的花瓣,通过它们的不同形态,我能辨认出药的品种。比如蒲公英,生着幽绿锯齿壮的细叶片,花开过后,顶端结出一个松散的白绒球,风一吹,绒球就分离开来,在空中漂浮飞舞,神似一只只小降落伞。还有地丁草,紧紧贴住地面泥土,高不过两寸,米粒般大小的碎紫花惹人怜爱。每挖出一根地丁草,就像从大地的怀抱里牵引了一位穿着紫衫的快乐孩子,灵动中彰显亲和。挖药时还有收获一窝野鸡蛋的惊喜,也有把药根上渗出的粘汁抹在手上轻度中毒的疼痛。有一次,我挖药回家晚了,因为天黑,沿沟畔朝回跑时,竟失足掉进了沟渠里。好在渠道不深,只是崴了脚,在炕上休息了一个多月,害得奶奶把一种野花连同根茎一起捣碎,在伤痛处贴敷了好久。奶奶一边敷药,一边给我说,男孩子从小就要像坡上的野花一样,只有经历过风雨的磨砺,长大了才能做一个坚强有出息的人。我知道,奶奶是在给我讲一个做人的道理,我把这话一直铭记到了今天。
父亲在世时,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关于野山花的故事。父亲说,在我们这里长着一种特别的野花,俗名“秃子花”,其形状酷似庄稼地里种植的油菜,不仅花开初夏,花色如油菜花般金黄橙亮,而且繁衍能力极强,常常在山坡上簇拥成一堆或一片绽放。八十年代初期,我队上的五爷还在沟畔住着,由于家里贫穷,他的大儿子被媒人介绍了好几个姑娘都没有结果,后来有人再次给介绍了一位姑娘,不久人家就来到家里看,对屋里的条件不太满意。五爷送客出门,抬头送目间,对面坡上一片片秃子花映入了眼帘,他急中生智,顺口说道:“那里就是我家的油菜地,看来今年能打五石多!”此话一下子惊得来人连忙点头,面露羡慕之情,就立即同意了婚事。
时间过得真快,额头的皱纹已经深深的了,儿时的回忆也越发地加深了。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村头那个山坡上看看那些野山花。看着一簇簇、一丛丛扎根在贫瘠的土地上蓬勃绽放的野山花,我就想,假如我是一枝野山花,就如奶奶说的那样,质朴而又接地气,永远顽强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