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么大的雨，像长流的泪水
　　 像齐鸣的鞭炮
　　 像天空垮塌后倾泻而下的星光
　　
　　 像一个诗人，脱下阳光的袍子
　　 放飞体内
　　 积压多年的蝙蝠
　　
　　 二
　　 你是被山放逐的洞穴
　　 携带自身的深邃
　　 寻找一个可以安放的出口
　　
　　 最终，你只找到一块石头
　　 祖国大地上的山
　　 都已属于秦国，唯有这块石头
　　 姓楚
　　
　　 它容不下你。你只好背着它
　　 经过一条漫长
　　 而隐秘的通道，来到今天的端午
　　
　　 三
　　 蝙蝠是学会了飞翔的兽
　　 是包孕着白昼的黄昏
　　 是享受黑暗的雷达
　　 是你故国的臣民——密密地
　　 它们自成天宇
　　
　　 像只小小的酒杯
　　 用云团、闪电和雷霆
　　 哺育着你
　　 那至今仍傻傻的一问
　　
　　 四
　　 云收，雨住
　　 最后一只蝙蝠变成了渔父
　　 他戴斗笠，披蓑衣
　　 挑一副竹篓——里面满满的
　　
　　 全是雨，全是水，全是鱼
　　 它在埋葬你之后
　　 仿佛被施了魔咒，长出
　　 遍地形状怪异的菖蒲
　　
　　 五
　　 终于有一座山，能容纳你
　　 虽然它仅仅留下了
　　 在这条江中的倒影
　　
　　 坍塌的天空和破损的大地
　　 在里面织成锦绣
　　
　　 却将你纵身一跃的身姿
　　 定格在进入
　　 江流之前那一瞬
　　
　　 六
　　 从此，你在无数个晴天
　　 都会与一滴雨相遇
　　
　　 而在那个洪水滔天的季节
　　 却将自己紧紧抱成
　　 一轮红日
　　
　　 浔龙河
　　
　　 它像一根碧绿的树枝
　　 隐藏于繁茂的树身
　　
　　 像一枚古老的汉字
　　 潜伏至厚重的字典
　　
　　 像一段杳渺的乡愁
　　 遗落在沧桑的故国
　　
　　 这条河，曾是一抹
　　 不知来由的泪痕
　　 是一截颜色深黑
　　 又永不变质的腊肉
　　 是一柱袅娜飘向天空
　　 却迟迟不愿离开的炊烟
　　
　　 那么，请闭上眼睛
　　 索性朝里面看
　　
　　 在心脏与肝胆之间
　　 那一汪短短的、安静的流水
　　
　　 你叫它什么——
　　 对不起。我们叫它浔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