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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湘峪古堡(散文)


作者:林影秋 布衣,472.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69发表时间:2018-10-30 15:00:01
摘要:就在去往”湘峪古堡“的前一天,我在微博里说了这样一段话:不论黑白,不论是非,不辨善恶,在时光行径的故事里,只说人所受的苦难。是的,只说苦难,就像四季轮回,本没有善恶之分,是使然也是必然,草长它的叶子,花结它的种子,只有枯荣,一代又一代。   今天,坐沉黑夜,翻阅那段历史,抚摸历史沧桑的容颜,我泪流满面。

【流年】湘峪古堡(散文) 知道“湘峪古堡”很是偶然,之前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是去往山西沁水“柳氏民居”的路途,到沁水县境,绛朱色的旅游路牌一次又一次提示“湘峪古堡”的里程,心里不免勾起了对它的向往。
   也许是江南人的缘故,从小在南方小城老街巷中长大,来到北方时间久了,也就特别喜欢北方的老房子。默默潜行于青砖黛瓦的巷陌,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种童年成长的记忆被唤醒。这里的传统文化不是在城市的樊篱囚禁,而是长了长长的翅膀,在悠远的天空,在太行山褶皱里的村落生根发芽。散落着的古老民居,有的是明朝的,有的是清朝的,更多的是民国时期。它们残破着、坍塌着、有的甚至是颓废的却依然散发浓郁墨香。有的有人居住,更多的是再无住民的踪迹。荒草、枯藤、野树爬满了它们的脸颊。尽管如此,无一例外,这些老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一进院落的门头都倾注着营造者的良苦用心。不必说层层叠叠的雕梁画栋,单是门头雕刻的题字就使人心动不已,“读古人书、友天下士”;“养性中天、培心上地”;“仁里可风”;“敦厚崇礼”;“惟德斯馨”;“务本正家”……许多许多,在每天都进进出出的地方,抬头是它,低头也是它,是古训,也是家训。
   如果寻找这些老房子,只须远远地寻找老槐树,寻找被古人称之为桑梓的地方。那些老槐,有的有千年以上,有的有五百年,最低也是百年光景。它们在时光中伫立,看一个又一个它的子民呱呱坠地、成长、衰落、尘寂,一代又一代,人间的故事此起彼伏;它们听着哭声、笑声、风声,聆闻鸡鸣狗吠;它们毋自不语,只有五月花落时节才暗香盈盈。
   去往“湘峪古堡”半路途中,我们拐进了一个叫做“湾里”的村子。村子在半山腰,远远地就能看见一棵枝桠嶙峋的老槐。走进跟前,是一棵五人才可以合抱的老槐,树杆上挂着一块当地林业部门制作挂着的小牌,上面书写着“千年老槐”。千年老槐,我暗暗推算时间,清、明、元、宋、唐,是一棵唐时的槐树。站在树下,掐指之间,已是千年。唐时明月宋时风它都一一见证,更见证着元时的铁蹄从它身边打马而过,也见证着明清时期至今一代又一代的太行山人在这片黄土地里的耕耘。
   站在树下,我层层叠叠的目光飘落在它身上,生着根发着芽开着花。老树的树皮龟裂成一寸左右的方块,黝黑着,如无字的诗文,镌刻着时间的沧桑。它就那样站着,看着,倾听着风里许许多多的的故事。无喜。无忧。不悲。不惧。简单而安静。反而我这个匆匆过客看它淡然的模样心里呼啸成海,泛滥忧伤。
   将千个万个的我捏在一起也不能将自己站成它的样子,万个千个的我最终都只是尘世各个角落,风中的故事。
   好像走了很久才到达湘峪村,脑子里一直是那棵老槐树黑黢黢的影子。
   过了一个叫做半峪的村子,渐渐地,湘峪古堡开始进入眼前。在一座山的顶端有一溜绛红色的建筑,和山西大多数庙宇一样,眼见着也没有什么稀奇,心里未免生出些许失望。车子继续滑行、转弯,这是一个华丽的转弯,望着蓦然跳入眼帘的古堡,车窗后面的我张大着眼睛,甚至张大了嘴巴,久久都没有合拢。随着车的悠悠滑行,湘峪古堡宛如一幅画卷款款打开。
   最先看到的是一条河,河水泛着绿莹莹的波光,亮盈盈的水面倒映着古堡的身影。整个古堡依山而建,呈现稳健而厚重的土黄。临近水面的下半部分,由一块块石头砌成,岁月的流痕在石头上刻画了斑驳的影子。再往上即为土黄的城墙,城墙下半部分每隔两米就有一个人形大小的拱形门洞,远远望去,门洞里面黑幽幽的,仿佛长了一只只的眼睛,确实,这些门洞就是这座城池的眼睛。城墙上端则是城垛,门洞和城垛均可站岗放哨,上下两层,形成了二元防守,设计巧妙至极。
   往西看,是一座矗立在山石上的角楼,有三层楼高,依然是土黄的颜色。角楼顶端是楼台亭阁,歇山式的斗拱飞檐,碧绿的琉璃瓦,绛黄的琉璃宝顶,使整座古堡在沉稳中平添了七分俏丽。若站在角楼之上,方圆五里将一览无遗。沿着角楼上端则是向上延伸的城墙,城墙的前半部分耸立着一座城楼,当为西城门。将目光越过城垛,隐隐约约有红色砖墙冒出了头,原来,这些房子就是我们刚刚进入时看到的红色庙宇,和整个古堡相比较,它们的份量就微乎其微了。由西往东,整个城堡巧妙地隐藏,成功地欺瞒了人的眼睛,不往前行、转弯,根本就想不到里面会有如此庞大的城堡。
   目光往东潜行。和西边一样,角楼、东城门、往山上延伸的城墙,城墙尾端依然是角楼,两边的城墙阶梯般延展,犹如长长的手臂,环抱着整座城池。城池里,古老的房子鳞次栉比,目光触及之处,连片的黑瓦房顶此起彼伏,使整座城堡更为壮观。
   太行的深处,居然有一座如此雄伟且防备森严的古堡,是我第一次见到,完全出乎意料。我忙不迭的下车,脚底生风,怀着崇敬又好奇的心情踏入古堡。整幅画卷般的城堡约有半里路的距离。沿着河南岸的汉白玉护栏,行到中间,是一座汉白玉筑城的玉带桥,连接了河的两岸。过桥,是一个小广场,高大的正门城楼就矗立在眼前。城门门洞并不宽大,约两米左右,门洞两旁,两只青石狮子环伺左右,一副极度威严的模样。门洞东边,树立着两块黑金石的石碑,一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湘峪古堡“,一块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湘峪村“。
   走进城堡,古风扑面。体量庞大的古堡,其城门和传统城门又不一样,更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门楼,迎面是一堵照壁墙,墙的上端有一镶嵌石刻,上题”熏宸“二字。再仔细看墙砖,整个古堡的墙面均用黄泥浆粉饰了一边。
   城堡里街巷纵横,由一座又一座的院落相连。古堡正在整修,在一处老屋墙上张贴着这座古堡简易的介绍,古堡的主人为明末户部尚书孙居相和其弟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孙鼎相修建而成,始建于明代崇祯初年,完工于崇祯7年。读到这里,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一点一点再就变得鲜血淋漓。只要是在我身边的人都能察觉到我的脸变了颜色,变的非常难看。崇祯皇帝朱由检,汉人的最后一个皇帝,也就在他执政中期,在朝堂,几乎是要跪下来和大臣们要钱发军饷……
   境由心生,再走进老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心只是疼。而今写着的时候,心依然是疼着的。
   就在去往”湘峪古堡“的前一天,我在微博里说了这样一段话:不论黑白,不论是非,不辨善恶,在时光行径的故事里,只说人所受的苦难。是的,只说苦难,就像四季轮回,本没有善恶之分,是使然也是必然,草长它的叶子,花结它的种子,只有枯荣,一代又一代。
   今天,坐沉黑夜,翻阅那段历史,抚摸历史沧桑的容颜,我泪流满面。
   崇祯元年(1628年)孙居相起户部右侍郎,专督鼓铸。寻改吏部,进左侍郎,以户部尚书总督仓场。户部尚书,也即今天财政部长之职。该年,湘峪古堡始建。
   崇祯元年,给事中马懋才给朱由检上的奏章如下(已翻译为白话文,节选于《中国人史纲》):我是陕西省安塞县人,地方官员的报告中,常说“父亲遗弃儿子,丈夫出卖妻子,或挖掘草根吞食,或挖掘白石充饥”。然而事实比所形容的更加可怕。我的家乡延安府,自去年到今年,一年没有落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乡民争着采食山中的蓬草,虽然勉强也算作谷物,实际上跟糠皮一样,味道苦涩,吃了仅能免死。到了十月,蓬草食尽,只有剥树皮来吃,所有树皮中唯榆树皮最为上等,但仍要混杂其他树皮同吃,也不过稍稍延缓死亡。到了年终,树皮又被吃完,只有挖掘山中的石块来吃,石块冷硬,其味腥涩,只一点点,即可吃饱。但数天之后,因不能消化,就腹部发胀,无法大便,胃部下垂而死。一些不愿吃石块而死的乡民们,只好集结起来当强盗。另一些稍有积蓄的家庭,被抢劫一空,也变成饥饿的群众。他们知道当强盗是犯法的,非死不可,但他们与其坐着等死,宁愿当强盗犯法被处死,即令当鬼,也愿当一个饱死鬼。最可怜的是,在安塞城西一带地方,每天必有一两个婴儿或幼童被遗弃在那里,哀号呼唤爸爸妈妈。在力竭肚饿时,就拣吃地上的粪便。到明天,全都饿死。更可怕的是,幼年人或独行人,一出城外,便告失踪。以后见城外的贫民用人的骨头当木柴烧,烹煮人肉,才知道失踪的人,都被饥民吃掉。可是吃人肉的人也不能维持残生,他们用不了几天,就头部肿胀,浑身燥热而死。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日,蓟门驻军由于饥饿索饷鼓噪,焚抢火药,经多方措处,始解散。七月二十五日,辽宁宁远军中四川、湖广兵因缺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十二月二十四日固原发民兵变,当时边兵缺饷,士兵乘农民起义爆发之机,一齐造反,劫夺固原州库。巡抚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互相推诿,哗变士兵多加入农民起义队伍。
   该年,李自成因缴不起举人艾诏的欠债,被艾举人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后由亲友救出后,年底,杀死债主艾诏。
   崇祯二年,因妻子韩金儿和村上名叫盖虎的通奸,李自成又杀了妻子。两条人命在身,官府不能不问,吃官司不能不死,于是就同侄儿李过于崇祯二年(1629年)二月到甘肃甘州(今张掖市甘州区)投军。当时,杨肇基任甘州总兵,王国任参将。李自成不久便被王国提升为军中的把总。同年在榆中(今甘肃兰州榆中县)因欠饷问题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发动兵变。
   对于湘峪古堡而言,崇祯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在太行深处一个陡坡上横空出世,很巧妙地隐瞒世人的眼睛,在高处又可俯瞰方圆十里。城墙上的城垛和下层两米间隔的门洞都能守兵,均能弓箭齐发。更巧妙的是门洞里的长廊又和古堡里的地下藏兵洞相连,可进,可退,可隐藏。
   可是又能躲到哪儿去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对普通百姓如此,对一国之户部尚书可能更是如此。
   1644年的三月十八日,崇祯十七年,李自成领农民军大举攻城,太监曹化淳开城投降。崇祯皇帝死了,带着遗恨有尊严的吊死在了煤山的树上,终年34岁。这一日,历时16朝共计276年的大明王朝终结了。
   我由湘峪古堡走了出来,古堡大门徐徐关闭,门里门外,恍如隔世。
   已是初春,有清风从山峪吹来,四处的山桃花都开了。黄昏从初春的山上缓缓降临,和午时相比,清冷了许多,我不由拢紧衣襟。最后一抹斜阳散漫地照射着城洞门口的两尊石狮,狮子的身上泛着阴冷青白的光。它们阴沉着脸,守着城门,守护着主人的家园,冰冷而威仪,若有可能,它们甚至想守护住古堡里的日月星辰,让时光不再流逝。
   从石狮子身旁经过,步下台阶,我揣度着狮子的心思。城下的那一条河,像一条匹练呵护着城堡,河上,架着一座精致的玉带桥,桥下水绿莹莹的,很清,有许多的鱼在水里自在的游来游去。
   暮色越来越浓,离开的时候,古老的城堡已经“咕咚”一声沉陷于黑暗之中。目光越过柳梢,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房屋的窗洞亮起,深邃而悠远的天空也泛起了几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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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太行深处,坐落着一个大古堡。古堡依山而建,雄伟壮观,富丽堂皇。走进城堡,街巷纵横,院落一个连着一个。城堡的主人是明朝末年户部尚书孙居相兄弟俩的。建于明朝崇祯初年,七年后建成。崇祯年间,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国库吃紧。由于连年的旱灾,百姓无法果腹,就吃野菜,吃树皮,吃石头,吃人肉,甚至吃婴儿,饿死的更是不计其数。军队因无军饷,有的投降,有的造反。朝廷无银子发军饷,也无钱救济灾民,崇祯皇帝急的不知所措,几乎要跪下向大臣们要银子了。可令人不解的是,就在此时,孙居相却在太行深处大兴土木,修建了这座耗资巨大的城堡,国库都是空的,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呢?毫无疑问,是贪得,他是个大贪官。此篇游记,立意厚重,语句凝练优美,知识性强,描写细腻,情景交融,通过参观湘峪古堡,有感而发,回望了那段历史。佳作,编者推荐阅读!【编辑:五十玫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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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五十玫瑰        2018-10-30 15:05:42
  感谢投稿流年,祝福佳作连连!
五十玫瑰
回复1 楼        文友:林影秋        2018-10-30 15:22:07
  感谢玫瑰精彩的编者按,说了我文章中不想说的话。谢谢,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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