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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安居里之夜(散文诗) ——风是种子,云是土壤,我们则是不知去向的过客……


作者:爱在无言 进士,8962.6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35发表时间:2018-11-04 01:35:58


   沉没的阿特兰蒂斯
  
   船驶过阿特兰蒂斯,
   梦沼里雾汽涌进生命航道:
   海浪急促拍击着海浪,
   耳朵里满是多重记忆的涛音,
   水手们的额头纷纷蹙起
   层层皱纹,不知
   这憧憬已久的幻想国度,
   会不会一切都称心如意;
   于是桅杆上升起
   暗夜般的黑色旗帜,
   幽长的海螺号角穿越未知的
   隧道,停泊在灵魂最底层,
   搅拌不安与恐惧——
   甲板上到处都是滚动的
   错乱疯狂的酒瓶,
   前去颠覆胃酸粘液的时空。
   而更危险的锚,
   锈渍斑斑,带着沧桑尾迹,
   掷向舵手那倍受惊吓的眼眸,
   在死亡与渴望间迸溅起
   无声无息的漩涡,
   在电闪雷鸣的瞬息间
   短暂聚集起
   无数看不见的永恒之手,
   高高托起梦沼里的阿特兰蒂斯,
   托举向漆黑的天空,
   托举向冥冥宇宙的末端,
   沉没,消逝。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09.9.21)
  
  
  
   ***
  
   风,与你,与那座城渐行渐远。
   什么也不能把你从迷离的梦境里夺走。
   一条粗壮的血管在胸膛骤然
   爆裂,你的声音颤抖着沿向光攀援——
  
   此刻,你的手臂高高举起,弯过头顶。
   你的手指碰触到死亡边界的冰冷。
   灵魂轻掠过夜幕降临的窗外,街灯在微弱地叹息。
   细雨噼噼啪啪地扯过你的目光,不停敲打着玻璃窗,
   匆匆蜿蜒出无数道相互蔓延的水的痕迹:
   它在用某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姿势
  
   迎接你。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5.24)
  
  
  
   一个人的时候
  
   香烟夹在指间,烟雾
   氤氲缭绕,记忆,
   记忆骤然穿透过子夜时分的街灯停留——
   你的面靥渐渐沉沦于水面之下,
   如同中世纪触礁的远洋风帆,
   桅杆倾斜,海水浩淼,如同
   远去的光阴漫过思念那
   悠长又危机四伏的索道,
   最终消逝于视线所及之外的某一点,
   成为无法追寻的模糊,
   成为某种无法还原的遥不可及。
   于是,逡巡于追忆中的我
   开始陷入盲目,开始
   盲目地确信,确信终有一天
   时光会轻絮地逆行而错,
   泛起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以便在那人潮涌动的街巷,
   再次与你不期而遇:
   穿行过潺潺流动的暗夜,
   我会披挂起黄昏的颜色,
   重拾起青春韶华时的旧梦,
   饮一杯陈年老酒,昏昏欲睡。
   只是不知梦境里,你是否还在,
   是否容颜依旧,是否涉过沧桑过后
   还会记得我的声音?
   而这,不过是孤独中的一种
   寂寞与疯狂。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8.31)
  
  
  
  
  
   漩涡
  
   不可否认,某些时候,譬如和三两位知己的长夜之饮后,昔时因种种龃龉与我们分手的女人仍然存在于不断游离的思绪里,秘密左右着我们易碎又糟糕的情绪。无异,她们个个都具有无法预知的魔力,擅长从我们的片言只语里提炼出寄居于灵魂深处的蛛丝马迹,一颦一笑间,或者哪怕只是看似不经意的一瞥,为此我们不能不有所畏惧。但是我们对此绝口不提,暗自发誓不可以让她们知道,毕竟我们承受不了轰然塌陷的结局,不忍看到潸然分手于街角的那一幕,毕竟我们是具有强烈自尊的男人,只有等到夜深无人时才会垂下高傲的头颅。她们虽然敏感而多疑,却从窥不破这一点,哪怕她们其中有谁再怎么样敢于冒险,或者怎么样利用眼泪、忧伤和争吵来胁迫我们,因为随着光阴虚度,岁月消逝,我们终将在她们心目中幻化为伤感之末永远无法抓扼的一缕轻烟,成为偶尔浮现在生命里的渐行渐远的陌生人。由此,与其说我们醉眼朦胧之余的使命是迫使她们认识到在我们这里肯定一无所获,还不如说突然醒悟到是我们自己在她们那里无能为力,既无法挽留她们,又无法寻找到可以替代她们的慰藉。当然,她们还是会在错误的时间给我们打来电话,但那怎能代表我们还会忠于记忆里最起初的爱情,所谓的忠贞不贰不过是一场虚空,烟花般地绽放,最终却湮灭于无边无际的黑暗,空气里连个或浅或深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哪怕是被雨水冲刷后的硝烟味道。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7.2)
  
  
  
  
  
  
  
  
   一张老照片
  
   你的面靥沉没于水面之下,破碎,青春退却成虚无。
   时间缠绕在夜的石头上,我看到遥远处被风浪袭击的桅杆,颠簸。水手在抵御着疯狂。无声的极限之地骇人的闪电竖起巨大的矛,刺穿过整个世界,漫过记忆。漫过
  
   思念无边。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5.24)
  
  
  
  
  
   ***
  
   “这是我的《圣经》,”他顺手举起那册书说道:“我喜欢钱钟书,无论是《围城》,还是《宋诗选注》,他是我心目中的圣人,还有写下《跳房子》的科塔萨尔,”我弄不懂他为何会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作家相提并论,还有遮住他腹部和胸前的围裙。当时他正在做午餐,不沾锅里滋滋啦啦地冒着油烟,葱花在轻轻爆裂,那尾三道鳞无声无息的抗议着不期而至的死亡,还有辣爆小龙虾,菜香的味道搅拌进空气,持续冲刷着我的鼻腔,引发食欲浪潮的嗅觉。是谁允许我们对他人评头论足的呢,又是谁将命运拴在我们灵魂腰眼上的呢?我无从知晓,宇宙在玻璃窗外亘古不变地运行。几步之遥的客厅,沙发后面的墙壁上一高一低挂着两幅风格迥异、相互不搭的画,它们的尺寸也各不相同,一幅是波普风格的玛丽莲梦露铁皮画,一幅是超写实主义的老者肖像油画,前者性感又青春,后者的脸颊布满了褶皱。对此,他却毫无芥蒂。他一向就是我行我素的人,鲜少受到什么拘束。他不止一次说过,平生只有两个爱好,一是读书,一是烹调。闲暇的周末他会一大早儿去菜市场挑选食材,中午或黄昏亲手主灶,烧制三五种美味,邀两三位好友小酌,闲聊,直到小酌慢慢演绎为酩酊大醉。“春秋时期的老聃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我却是烹小鲜而享人生。每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命运,有些人擅长造原子弹,有些人擅长写诗,有些人擅长歌唱,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做大事的,还有些人却生而平庸,比如我——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运吧,谁让我如此甘于平庸呢。”说着,他颠起大勺,火焰呼呼窜起。可是,又是谁在界定平庸与天才呢,又是谁赋予了他们这个权利呢。看哪,那些所谓的天才总是冷眼旁观,贪婪,饕餮,自恋,却又事不关己,总想在关键时刻出风头。但这与蜉蝣般的生生世世相比,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荒废的青春,虚枉的爱情与虚假的荣耀,还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所谓财富?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前去不停地被诱惑与被捕获呢?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9.21)
  
  
  
   往事钩沉
  
   听着——
   我,一个风尘仆仆的朝圣者,
   赤着双足,背上行囊前去远方,
   从不会奢望老天对我的怜悯,
   就像云朵从不奢望风儿的眷顾。
   在这个日趋彷徨的岁月里,
   朝圣早已成为久远的传说,
   遗忘在时光卷轴最深处腐烂成泥,
   令无数双困倦的眼眸泛起
   重重无从解释的迷惘与迷惑:
   梦想归隐于城市的森林,
   泉水给岩石覆盖,语言
   被一次又一次粗暴地截断,
   任何吟唱都成为不可饶恕的罪过,
   成为相距甚远的陌生,
   慢慢消逝于风帆沉没处的往事,
   消逝于茶余饭后笑谈间偶尔的
  
   追忆。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18.9.12)
  
  
  
  
  
   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有一位长途跋涉者风尘仆仆之末对我说——“是一座现实的城,里面住着一群梦游症患者。”然后他拿出一部数码相机让我看那些光与影的留念;然而我却意外看到了我自己;另一个我已经白发苍苍,牙齿脱落,不再年轻;我身后,远处,更远处是荒草萋萋的阡陌,以及青草间的墓地;我的旁边,宽阔街道两侧排列着颓圮的墙壁,一切都显得那样古朴与荒凉。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了眼长途跋涉者,可他的眸子里也满是疑惑。
   抓过相机,他好奇地调动按钮,图像清晰地放大。呃,那的确是我,从外貌到骨髓;刹那间我的灵魂被深深触动,血液流速加快,我屏住呼吸;慢慢的我恐惧起来,思绪迅速翻滚,坠入遥远的往事。
   钟声徐鸣,穿越亘古,我站立在某个夏季清晨,等待许久之前你的诺言;可光阴如梭,我一年又一年地死去,每死去一次我都要在城外将自己埋葬一次,所以香格里拉城外的墓地全都是我自己的死亡纪录,墓碑上全是我的名字,铭文上还附带着时间的印迹。恍恍惚惚,记忆回旋,时光错乱。我完全不顾跋涉者诧异的目光,急切地翻动数码相机按钮,想要窥视到我自己的结局,或者另一个我自己;但我太激动,以至于手指已不听我的大脑控制,刹那间这现代科技产品滑落在地,等我惊慌拾起,液晶屏幕已经裂出一道纹路,光与影的记忆不再凝固在我面前,我的胸膛随之震颤地疼痛,心脏几乎蹦出嗓子眼,手背上也暴露出纵纵横横的青筋。
   “血!”跋涉者惊呼道。
   于是,血涌上我的头部,我看到另一滴从我鼻腔淌落到地上,形成红色花瓣;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鲜红的花瓣在尘土与空气中一朵朵地开绽;我扬起头,蘸着凉水拍向额头,试图用这种办法止住血;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每一处汗毛孔都在向外涌出血液,黑红的血液,腥味的血液,还有死亡的气息。在这血液中,我再次窥视到了我自己--香格里拉的梦境里,我安详的面靥下藏着寂寞,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直到墙壁颓圮,人烟绝迹,那座现实的城逐渐被遗忘,又逐渐美丽为传说;我在死去九十九次后遇到了风尘仆仆的长途跋涉者。
   黑暗之中,我恍惚明白,其实香格里拉现实的城里,那群梦游症患者,每一位都是等待诺言的我;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等待的结局。
  
   (黑龙江省-绥芬河市,2008)
  
  
  
   一株雷击树
  
   你已经在这里静悄悄地耸立了多久?
   一粒种子溅落在地——或者是窃窃私语的风儿将你带去,或者是叽叽喳喳的鸟儿把你衔来,抑或仅仅是某位长途跋涉者的一个不经意,泥泞的鞋底,满是褶皱与汗渍的衣角,疲惫又匆匆的一瞥——此后,你慢慢地破茧成芽,不知不觉绿了这处偏僻的小巷街角。当然,如果地处繁华,你早就被践踏,封闭在水泥路面底下,更不会生长出来。我相信,如果假以时日你一定会茁壮,繁簇着枝叶,撑起一片绿荫。但在那个我所不曾亲历过的滂沱大雨的夏日午后,刹那的电闪雷鸣之后,你的身体给那股巨大的自然力量野蛮而又狂暴地撕裂成为两爿貌似各不相干的部分,你努力丛生的枝叶也骤然干枯,凋落,树皮也不知不觉被光阴剥离,成为光秃秃的木桩,呆板,又了无生气。
   “这棵树死了。”有人断言道。
   自然,也一度有人试图将你挖走,当做劈柴,或者做别的用途,但不知什么缘故都没有实施,也许是你并没有成材,做不了栋梁,也许是你长的不够丑陋,树根也过于枯槁,雕琢不出美丽。偶尔,附近的那些狗会跑到你跟前,抬腿撒尿,也会有蚂蚁爬过,试图筑起巢穴,甚至还会有淘气的孩子用刀割伤你的肌肤。一日复一日,时光荏苒,你孤零零地伫立在路边,经受着风吹日晒,没有谁注意到你的存在,你完全被遗忘,被这个世界遗忘,直到腐烂成泥。与此同时,另外两株树欣欣然地钻出地面,飞快成长,喧宾夺主地取代了你,吸咐着人们的目光,甚至不知不觉地侵夺起你头顶的那片蓝天。
   忽然有一天,一个孩子经过这里,他停下脚步,手搭在额头,向你凝望了片刻,欣喜地说了句:
   “快看,这棵树发芽了!”
   人们沿着他的视线向你望去,三两片嫩绿的叶子不知什么时候从你的干渴的身体里倔强地绽放出来。没有多久,这三两片嫩绿就茂盛地形成一片,沙沙拥挤着,喧哗着,进而连那劈开的缝隙里也填塞满了绿色,重新给这处偏僻的小巷街角带来一丝阴凉与欣喜。
  
   (广东省-龙门县城,2016)
  
  
  
   ***
  
   终有一天我会老去,头发斑白,老眼昏花,听力渐渐衰退,一双耳朵能够捕捉到的谈话越来越少,然而我绝不会餍足,毕竟这个尘世有着太多的诱惑,飘逸薄雾的晨曦,云霞四溢的黄昏,还有淅沥细雨下的那一抹极易被忽略的绿色,以及满街春光乍泄的女郎,她们性感的大腿,挺拔的胸脯,和骄傲的嘴唇与丰沛的子宫,悄然唤起我年少时不断盘桓于此的欢娱与追逐,似乎重又坠入绵绵爱河,给轻絮多情的私语融化,催眠。而此刻,此刻正值九月秋高气爽的正午,我慢慢走在壅塞熙攘的新华街,混迹于车水马龙的潮流之中,内心满是忐忑,两只眼睛贼一样地不断窥视,喉结滚动,吞咽下唾沫,窥视着那些的青春洋溢,想入非非,挥发着无法抑制的隐秘欲望。我似乎看到百年前那些建筑这座城市的先人,他们或者默默无闻,耕耘,劳作,生活,或者一度声名显赫,被誉为英雄或盗贼,大碗酒大碗肉,纵横杀戮的疆场,却同样湮灭于时光静止的瞬息,化作枯骨,成为无休无止不断循环的梦幻。只是它们无法激起我的兴致:我早已对荣誉、羞耻、伟大和光荣无动于衷,毕竟那已是廉颇老矣的暮年。这一切,尽在我的万千思绪间,这一切如烟似雾地缠绕于我的想象里,缠绕于虚无的存在中。至于死亡,死亡是件无趣的故事。这时,一个声音遥远又空洞地荡漾于我的耳畔,就像是远处隐隐的涛声,就像远处滚滚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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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散文诗意境深远,意象朦胧不失真意。值得反复品读方解其中深长的寓意,感谢作者的赐稿,文深不解其意望作者海涵。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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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雪        2018-11-05 21:40:52
  哈哈,还是熟悉的味道啊,无言大哥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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