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坐在家里，我都没有让他骑车去接孩子，而是叫他去烹饪已经准备好了的食材，而自己便匆匆出门了。因为老师安排学生放学后轮流打扫教室卫生，我惦记着小孩子在那里捱时间，没家长过去帮忙好像不太好吧？
　　 一大组的打扫卫生队伍果真只剩寥寥三人在那里高谈阔论，我气都没喘匀，就不由分说抢过孩子手中的扫把……然后才注意到也有妈妈和我一样的想法，已经在那里忙活了。
　　 “小屁孩哪里知道打扫卫生，还不是要家长来帮忙……”
　　 “是啊，是啊，看来是得好好教育这帮孩子要养成好习惯，不要把纸屑垃圾丢到地上什么的……”
　　 任务真的不是很重，几下就完。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好像有点晚了，我有点急促，说：“你爸爸在家里做好饭了，等我们呢。”
　　 他并不感冒，脚步向路边卖饼的小摊移去。
　　 “好吧，就买个小小的。”我说。
　　 他点头表示遂了心意，我就觉得挺欣慰的样子。
　　 半路上，路过慢慢变得熟悉起来的同学家的店子，同学的妈妈看到我拉着孩子这么脚步匆匆，很是惊讶：“你们咋这么晚呀？”
　　 “老师安排打扫卫生呢。”
　　 “哦，老师是安排那些不注意卫生，把纸屑丢地上的同学打扫教室吧？”
　　 “不是啊，老师说是一大组一大组轮流着来呢，我们家打扫了一个星期了，下一个星期就轮到别的组了。”
　　 “哦，这样啊。”
　　 “就是啊，以后得让老师多多教育这帮小孩，要注意保持环境卫生，别把纸屑随便丢地上。”
　　 “那是，那是，应该的。”
　　 天色真的有点晚了，这冬日的傍晚，莫名感受到一股烟火味儿，心里暖暖的。
　　 “翰林，今天回到家里要多做会作业知道吗？昨天老师在微信群里讨论了两个题型，还没让你看呢。”
　　 “知道了，不过妈妈，你先给我买把尺子好吗？这样子，我做连线的题目就能把线画的很直了。”
　　 “行行行，明天给你买就行了，你看今天这么晚了，你爸还在家等着呢，一会他就要上班去了。”
　　 “不嘛，我要等一下就去那个文具店。”
　　 “行行行，那你快走快走。”我心里是极不耐烦的，却忍不住想说真话。“我说，你要尺子干嘛啦，你自己手画就应该把线画直嘛，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你看你线都画不直怎么画得好画。”
　　 “讨厌妈妈，我就是要用尺子！”
　　 “行行行，给你买给你买。”我敷衍着还是想说真话。“你看你才进学堂门读一年级，就要搞这么多行当干嘛，书包里一书包塞满了，我帮你提着都觉得重！”
　　 他没有做声，不过已经在转身往文具店去了，我竟然利索地加快脚步把他挡回了回家的路。“快走快走，你看天都要黑了，你爸在家等着呢。”
　　 他嘴巴一撇，显然放慢了脚步。
　　 我赶紧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再一回头，两人已经落下有一段距离了。
　　 “快走啦！有本事你别回家了！”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老公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子。
　　 “翰林呢？”他问。
　　 “他不回家了！随他去吧！我们吃饭。”我坐下来就要动筷。“他要买一把尺子，我不想给他买。”
　　 “你给他买一个就是嘛。”
　　 “买什么买啦，人家画画都画得那么好，他画条线还要用尺子，傻里傻气的……”
　　 料想不到的是，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进来了。
　　 “回来了就好，快来吃饭！”我说。
　　 于是他坐下吃饭，还眉开眼笑地问了我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妈妈，那红军是永不生锈的螺丝钉，那日本鬼子是不是就是永远生锈的螺丝钉？”
　　 “日本鬼子是敌人，你要是站在日本鬼子那边，就是叛徒！”我脱口而出吼了一句，然后跟他笑做一团。
　　 问他谁教你什么什么永不生锈的螺丝钉的，他说是法制与道德课上看雷锋的故事学到的，然后还有板有眼地唱了一段歌曲。
　　 “吃完了饭，妈妈陪你写作业好不好？微信群里有一道要画火车的题目，等下让你画火车好不好？”
　　 “好啊好啊，但是妈妈，我还是想要尺子。”
　　 “行行行，你自己先画火车，我去给你买回来。唉，真的是怕了你！”
　　 等我买完尺子回来，火车早已经画好了，描绘得相当仔细。题目也做好了，因为白纸上比较自由吧，字迹有些“龙飞凤舞”，但也不是无法收拾呀，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样子。
　　 我拍了张图片发微信群里，添了一句：“我们家小孩这写字的基础好像不够稳固啊，唉，不好意思。”说的是真心话，纠结好久了，微博上又多次流露。
　　 敏感了一点哈，我觉得语文老师可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本着因才施教的本心做过一些微妙工作。就是前几天，他竟然把语文书拿出来，工工整整地把两篇课文抄写了一遍，在这之前，他也多次拿出本子，自己想写哪个字就写哪个字，一写就能写大半页……
　　 其实自己仔细一看这白纸黑字，还真的不是那样子不能接受，也可能是心里一纠结，就在暗暗较劲的缘故吧？他一写字，我就在边上念叨呀，显然效果还是有的。
　　 之前为了教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可是，开学新书发下来，我让他自己写名字，我一看效果，不知咋地心里就失望极了，可是他的脾气比我还大呀，没办法，我只好擦了他写的，自己默默拿起了笔……现在可以看到，他语文数学书上的大名，正面侧面都是出自我的大手笔呀，非常引人注意。
　　 有点想把这点小发现告诉幼儿园的老师，因为当时我对他写字效果不满意的时候，感觉老师心里其实也是蛮茫然的……
　　 这孩子，能力上还是有些优势的，幼儿园里学成语，识字率惊人，而写字呢，我知道是他性子急，不肯按笔顺写字，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是有自己的逻辑的，他觉得认识这个字，就能够写出这个字，所以就不管多难写的字，都要努力画画一样的描画出来。
　　 “今天没其他作业了吗？”
　　 “今天语文考了一张语文试卷，要检查签字。”
　　 “那行，妈妈看看都做对了没有，我们把没有做好的地方都更正过来，争取打一百分！”
　　 “嗯。”
　　 “你知道吗？学语文就是要把字写好，字没有写好，老师会不喜欢的，做对了也会打叉扣分的哦。”
　　 “哎呀呀，你这写错了的，用橡皮擦擦的时候要擦干净嘛，你看看，你看看，这样子老师会看不清的。”
　　 “妈帮你擦了重新写一遍好不好？”
　　 “好吧。”
　　 “你看，用橡皮擦的时候要轻轻的，不要把纸擦破了，耐心一点，多擦几下，这样就好了。”
　　 “这个a的尾巴一定要写到下面一点，不然老师会看不懂的，对，一定要记住了哦。”
　　 “知道了。”
　　 试卷检查完了，下面做什么？
　　 “来，我们把语文练习册做一下，这里面也有试卷，妈妈陪你做一张。”
　　 “好的。”
　　 “哇，这么快做完了，一点都不难对不对？阅读题里的文章都能一字一句读出来，翰林真棒，不错不错。”
　　 “恩，我还想做一张。”
　　 “行，那等下再做一张。不过现在要休息一下，看有什么吃的，妈给你拿……这里有红枣，给你洗一下。”
　　 “妈，红枣吃完了，我还想别的。”
　　 “行，我去店里买一点上次吃过的花片，好不好？”
　　 “好，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诺，东西买来了，我们做完作业再吃。
　　 “恩。”
　　 “恩，又做完了！休息一下，等下就要洗脸睡觉去了。把电视机打开，手机就不看了好不好？手机好聒噪的。“
　　 “妈，你说十块是好多角哦？我算了一下，1块是十角……100角？”
　　 “100角是多少块？”
　　 “啊？”
　　 “100角就是十块呀。10角就是1块，20角就是2块，30角就是3块……”
　　 “妈妈，25加25就是50。”
　　 “恩，对，宝宝真聪明。”
　　 “26加26就是52，26加25就是51。”
　　 “是吗？宝宝真是个天才呢，这个都会算了！要睡觉了哦。”
　　 “恩，睡觉。”
　　 难得如此平静，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家孩子天生学霸。
　　 前天和昨天，数学老师模拟了两场考试，第一次班上只有一个同学得一百分，老师特地微信群里有通报表扬。
　　 然后我们家小孩得了九十三分，他告诉我那个同桌老是想抄他的答案，他死死护着不给，言外之意受干扰了。
　　 第二天估计是没有得一百分的，但是我们家小孩得了九十八。
　　 这些明明没什么好炫耀的呀，可是我就是很满意啊，就像是得了两个一百分回来了一样。
　　 想起好久以前的事，还历历在目。
　　 小孩子刚到株洲不久，用一句粗话形容，霸气得像坨牛屎，每天带着他出没小区门口小卖店吃冰激凌，同样带着孙子在外面闲逛的一位厚道老伯，熟络几天以后笑问：“这孩子爱学习吗？我们家的这么大的时候数数能数到20，还能算加减法了。”
　　 我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孩子，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这么小就能算数学了？我们还没教过呢。”
　　 “你问问他试试。”
　　 “是吧？那我回去试一下。”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又是纠结，又是琢磨，终于找到了一个契机，楼道里上上下下，可以走一梯级，数一个数呀。
　　 练习了几次，1到10数顺溜了，我问：“翰林，1加1等于几？”
　　 我那么分明地看到了他说3之前那眼神里有闪过一丝狡黠，可我竟然还是火气一冒，对他一吼：“你是不是傻子啊？这都不会算！”
　　 后来类似场景又粗暴重复了几次，从此再也没有了好心情和好耐性去面对某一类在我心里有特定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家长会上，我会看不得他为了抢答一个数学题面红耳赤，因为心痛；比如说他拿着钱进进出出，就是去店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买到东西，我却懒到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给他哪怕是一句简短的提示；后来老师会布置点作业回来让我指导，我可能还没开口，火气就一下冒出来了！
　　 是的，我觉得这些问题都是出于我自身的原因，但是谁知道呢？也许正是他眼里那一丝狡黠给了我撒泼的勇气，也给了我走出来的希望。
　　 我心里其实是有多欣慰呀，原来潜意识里我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是我呀，他完全可以不同于我，他的身上根本就不会有我的影子，他完全可以不去重复我的悲哀，走出和我不一样的人生！
　　 孩子，你是好样的！妈妈为你骄傲！
　　 17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