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茶山相会
　　
　　 ??不日观里来人告知季叔，季家的新茶入选。全家人皆欢天喜地，日日忙着备齐新茶好尽快送去观里。只我一人魂不守舍，精神越发不济。青儿看在心里，也只能跟着干着急，不知如何替我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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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三月三，青城茶飘香，采茶节如期举行。青城茶山村连村，寨连寨，茶农们举家出户，云集十里茶山欢庆这采茶盛会。踏青，对歌，正是古代男女自由相识的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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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地春燕、青儿便梳妆打扮，对这盛会翘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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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儿姐姐，也帮我梳个漂亮的发式好么。”连春香也央着青儿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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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小小年纪也春心动啦！”青儿打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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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美美的嘛，我姐姐才是春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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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个坏丫头，敢胡说八道，看我在怎么收拾你。”春燕姐妹绕着我扑来扑去，小春香发出咯咯地欢畅笑声。最是一年好时节那。见我仍着了素日采茶的花衫，青儿又忍不住过来劝解，春燕姐妹也凑着瞎起哄。最后只得依了她们。心境不朗，只挑了件素白罗裙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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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女下凡啦。”春香笑嘻嘻地牵着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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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摇么？”我看向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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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如何穿戴都掩不了绝世容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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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我啐她道，“再不走，就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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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笑笑，便到了采茶节聚会的地方。对歌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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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没有一点新意嘛。”春香丫头直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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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姐姐歌声最好，把他们比下去。”春燕也在一旁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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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们兴头上，我也不好扫兴，“不如你们合唱吧。《茶山情歌》啊，姐姐教过你们，还练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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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春燕姐妹便忙活开了，去了对歌唱场排了顺序。许久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唱歌了，那芙蓉乐坊的日子却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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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快打起精神啊，该我们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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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姐妹三人的推推搡搡之下，我们四人齐齐站到了对歌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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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山的阿妹俏模样啊...耶..耶...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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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尖尖采茶忙啊...耶...采茶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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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得蝴蝶翩翩飞呀引得蜜蜂嗡嗡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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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哎..哎..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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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呀砍柴郎啊呀砍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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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山上的那个小阿妹啊...耶..耶...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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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来了的那个对面坡上砍柴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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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砍柴的阿哥嗓门亮嘿哟...嘿哟...嗓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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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情歌两人唱嘿哟...嘿哟...两人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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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得蝴蝶双双飞唱得茶花并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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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哎..哎..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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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林里是飞出一对金凤凰呀金凤凰啊呀金凤凰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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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儿欢唱着，我只和着她们哼唱，茫然地举目四望。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是他么？那身白色的绸衫在布衣丛中卓尔不群。幻象，定是幻象。我在心中暗笑自己。再定睛看时，他已移到台前，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是他！真的是他！我魂萦梦牵的那个男子。俊逸和雅，却不失王者之态。周遭的歌声、人群仿佛已不存在，我只能痴痴地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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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曳住我的衣襟低声唤我，我停不下脚步，含着狂喜的泪。苍天怜我，许我重逢。“爱就好像昙花儿一现，稍纵就会消失不见。幸福在一线之间，有苦涩才有甘甜。想他，想他就去吧。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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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呵，我的保元哥哥，他来了，他就近在咫尺。我深深地吸气，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伸手欲去触他，又怕他消失不见。他突地张开双臂紧紧将我扣在怀里。“哥哥~！”我哑声唤着他。他手上的力道大得令我抽气。“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无法再躲开我。”耳伴只有他低低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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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拥着已是惊世骇俗。他的唇却滚烫地落了下来，霸道地吮住我的唇，热切而浓烈。“唔~，百姓……”话音只能消失于他痴狂中。许久许久，仿佛过了千年万年，我满面红潮虚弱无力地从他怀中扬起面来。他的眼眸晶莹剔透，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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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又是王昭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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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燕姐妹、青儿已步下台来，在一旁掩嘴嗤嗤地笑。青儿见我们瞧她，连忙俯身要拜。保元忙示意止了她，俯首在我耳伴低轻声低问道：“蕊儿还有何心愿。”我凝视他道：“青城出阁，许我一个盛大的婚礼。”看着采茶盛会欢腾的人群，望着青城群山，保元携起我手清晰而坚定地喊道，“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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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摘自杨钰莹《茶山情歌》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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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引自陈淑桦《生生世世》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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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引自《诗经;邶风;击鼓》
　　
　　 第二十四章徐家备婚
　　
　　 ??茶山歌会，人群渐散。才见那九仙观李若冲立于昭远身后，我心下这才明白保元如何能寻到这青城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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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元急于携我回城，我知入宫一事尚有诸多阻滞，并未允他。再者婚姻岂同儿戏，既是许了我明媒正娶，嫁入皇家，太后之处，必要细细商议。在我执拗之下，我仍是居于季叔家中，而保元诸多不舍，恋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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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叔一家，听了青儿细述才知我身份，又听闻我即将入宫，季叔季婶惶恐跪拜，口称娘娘。我心下不忍，仍旧待他们如前。季婶心中当了女儿出嫁，日日为我缝制嫁妆，全表一片心意。数日后昭远来访却不见保元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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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姑娘今日起移驾徐大人青城别院。”名分未定昭远仍称我姑娘，只是言语间多了些恭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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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问之下，才知保元难处。以我现今青城采茶女子身份入宫封妃，且不说太后，朝中尚有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等一干老臣不会相允。保元嫡妻皇后虽已故去，依照礼制妃嫔入宫却不能“明媒正娶”，如今保元却要悖了礼制以帝后大婚之礼迎我，其中艰难便可窥见一斑。保元也只得退让一步，找个两全的法子，因而便在这重臣中找个了可以倚重之人，将我托付其家，收做义女。有了身份，才不失了皇家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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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便辞别季叔季婶，领了春燕姐妹，携着青儿往徐大人家去。徐家别院依山而建。车马未到院前，已有数人躬立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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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徐国璋恭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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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下暗惊，徐国璋么？花蕊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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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蕊儿不敢受此大礼，且当唤声父亲大人。”我起手搀他，福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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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老爷！先别拘这些虚礼，先将姑娘迎进屋里再说。”徐国璋身旁立一端庄妇人笑吟吟道，估着该是徐夫人。但见她笑容可掬，素手芊芊携了我自朝院中去。当日，便认了徐国璋夫妇为义父义母，在徐家住下。徐国璋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翌日便返回城去，留了徐夫人替我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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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蕊儿尚有其他兄弟姐妹否？”我向徐夫人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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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娘尚有一子一女。长子鸿业现任眉山县令，次女馨宁去岁嫁入成都府凌家。我们两老日子过得孤单，不想却赐了蕊儿如此可人儿来我徐家，真是祖上积德，菩萨保佑啊。”徐夫人又絮絮念了些体己话。我心中暗叹，徐匡璋有女入宫封妃，兜兜转转，却是我费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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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徐馨宁携了夫婿凌荣回到别院帮忙筹备婚事。馨宁温婉可人，嫁的成都府凌家是世代行医，到了凌荣这一辈，长子凌轩入了宫中太医馆。我才略略忆起，上次受伤时诊病的凌先生，大概就是这位凌太医。凌荣却是弃医从商之辈，凌家商号在成都府作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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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因这馨宁是商人之妇，见识也比一般女子要多些，有她相伴，总能听到些诙谐市井流行的故事，日子也过得略觉快些。凌荣与她算是自由恋爱，因着凌荣的商人身份，也经了些波折才结成连理。所以馨宁对我和保元的爱恋就更多了一份怜惜之意。也常常说些鼓励的话，消却一些我入宫的顾虑。不肖几日我与馨宁倒真真成了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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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入宫的时日里，保元匆匆来见。面有疲累之相。见他这般我软下心来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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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大婚以“六礼①”迎之，哥哥如今却要为我逾了礼制，恐为朝堂不利。没有盛大的婚礼，只要有哥哥的真心，又得与哥哥一世相伴，蕊儿之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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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蕊儿~”保元叹息一声拥我入怀，“如今一干老臣主政，却恨自己不能全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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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还说气话，就是哥哥全然做主，也不能不顾孝义、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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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五礼’不允，‘亲迎’之礼切不可废。”他却执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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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只得伏他怀中慨叹，前头还不知还会有多少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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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婚事之故保元与太后必是起过争执，如今再逗留徐家恐逾加不妥。我便以新婚夫妻婚礼之前不宜见面，催他回城。他纵是百般不舍，为长久计也只得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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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您在天上护佑我么,如今蕊儿真的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