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柴米酱醋犹（油）差（茶）盐，不羡鸳鸯只羡仙
　　 唐诗有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某愚钝，不解风情，颇不以为然，屡哂诗人卢照邻之痴也。笑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舍命以求！余每欲酗酒求醉以梦仙，然屡未得也，醺醺然而自讽曰：“柴米酱醋犹（油）差（茶）盐，不羡鸳鸯只羡仙。”
　　 情悠悠兮恨悠悠，情难舍兮恨别离。《孔雀东南飞》之故事，其情之殇，宁其不伤悲乎？梁祝化蝶而双舞之传奇，其爱之贞，宁其不凄美乎？非也。然则其感悟缘何因人而异甚也？有道是：“百世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余虽坐拥比目鸳鸯同游共浴之福而不自珍，竟以窘困而屡欲酗酒求醉者何也？盖未亲历有情人难成眷属之伤悲，而常怀凡人之俗忧之故也。或曰：“此所谓水虱难明米虱之渴，米虱不解水虱之饥也。”诚哉！斯言。
　　 余与拙荆寻常夫妻也。朝夕相对，相濡以沫；风雨同舟数十载，同床共枕大半生。
　　 忆当初，男未婚，女未嫁。异地而谋生，天各一方。相聚时短，儿女情长。聚则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离则愁思满腔，牵肠挂肚。废寝忘食作“陶兄”，通宵达旦绣“绢妹”，信物互赠莫相忘。满腹相思付书信，游鱼飞雁往返频。
　　 至若新婚燕尔，出双入对，如影随形；嬉戏撩弄，打情骂俏，时时翻阅鱼雁传书之旧话。汝笑我彼时痴兮，我谓汝那时傻也；汝谓我彼时癫兮，我笑汝那时狂。温馨而浪漫，无忧无虑，不知时日之逝也，何其乐哉！
　　 比及弄璋而后，既为人夫又为人父，琐事徒增矣。余本驽钝，不善营生；故每为“阿堵物”而犯愁，时因教子而生忧也。或遇困境，屡为前景之未朗而伤神，慭慭然，蹴蹴然，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惟恐事有所遗而未能尽为夫为父者之责也。幸赖有妻贤惠，分风担雨，克勤克俭，任劳任怨，故家境日渐宽裕，庶几无衣食之忧也。然贪念终是磨人，一年难得几回笑。余所以早出晚归而奔波劳碌者，无他，惟为“阿堵物”所役使，奢望有日终可成陶朱公尔。书信渐黄人渐老，彼鱼雁之乐兮，尘封箱底矣。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弹指一挥间，鬓发已披霜，天命至矣。
　　 尝闻医者云，须眉五十而后，易得心烦气躁之症，与妇人之更年期综合症甚类，或戏称之为“汉子更年期综合症”也。观其病征，若有心燥不宁，日夜絮叨，无端恼怒之症状者，十之八九染此病也。余或染之深矣。
　　 人或早已“弃船上彼岸”，余则依然“苦海浮沉”。或有同窗聚会，富贵者趾高而气扬也，人人仰慕之，如众星之捧月也，争相姱美之；贫贱者则自惭形秽也，蜷缩于一隅，深恐为人所揶揄也。惟利是图者众，笑贫而不笑娼者多，此乃时俗也。余虽时习古圣贤之书，亦未能免俗也。屡怅平生之碌碌，年华虚度；常恨己之无能，堂堂须眉甘作“柴米奴”。故终日长嗟短叹，叹时命之乖蹇，怨天地之不公也。妻闻之，虽欲慰之而无语凝噎也，惟垂泪相拥矣。
　　 乡邻有阔少，高官巨贾之后也。赖父兄之荫，钟鸣鼎食，夜夜笙歌，余羡之久矣，以为所谓神仙者，盖亦莫过于此也。尝谓妻曰：“但得一日如斯过，风流快意赛神仙，足慰平生羡慕心，奔波劳碌亦何辞！”妻默然无语。
　　 此余之所以慨叹“柴米酱醋犹（油）差（茶）盐，不羡鸳鸯只羡仙”也。
　　
　　 二、求财不成把命送，旧情未了获重生
　　 一年一度中秋节，游子归家团圆日。忽传江浙见商机，商机无情催别离；惟愿今番一举成，从此不作“柴米奴”。管他车马劳顿时日多，直出广州奔苏州；束装就道赶鸡鸣，犹恐失时误商机。此去苏州三千里，山高路险妻牵肠。临别执手泪盈眶，不知何日踏归程。小别时时有，今日何太殊？发稀齿疏须鬓斑，乃作儿女态！
　　 妻有灵犀遽还家，翻箱倒笼觅旧物。“少男”“少女”红丝带，缠缠绵绵数十年。“少男”憨拙吾所作，“少女”袅娜妻女红。昨日情话犹绕耳，今朝重温意愈浓：君念奴时拥“绢妹”，奴思君时抱“陶兄”。俟至明月挂夜空，何须清风寄珍重；举首仰望当镜照，丹桂树下互见影；一杯清酒邀玉兔，天涯情人近咫尺。
　　 两情依依终须别，转首抹泪便启程。“少女”乖巧坐副驾，恰似娇妻伴我行。
　　 日夜兼程司空惯，风雨交加若等闲。从来中秋不缺月，今宵风雨遗憾多。身驭烈马心系兔，大意误闯鬼门关。
　　 阴阳相隔千万里，黄泉路上恨悠悠。缓步欲停频回望，无常相逼何太急？
　　 饥肠辘辘奈何桥，孟婆端上忘情汤：“自饮强灌汝自便，无鬼能过老身关。”浓汤灌足十大碗，犹抱“少女”泪眼汪。奈何桥主无奈何，孟婆从此折名声。
　　 兜兜转转十八圈，小鬼引至阎王殿。阴森恐怖鬼魂多，孰能无惧阎君磨！
　　 “此公憨直阳寿长，只因劳碌致折损。”判官沉吟难决断，惟禀阎君作定夺。
　　 阎君色厉心窃喜：新鬼怀才者虽众，忠厚而勤勉者寡，冥库正缺憨直官。提笔欲改生死簿，阴曹地府好入籍。忽见新鬼黯然立，怀抱“少女”情意绵；掷笔喝问缘何故，详述情愁泪满襟。
　　 阎君动容发慈悲：“旧情未了难为鬼，许汝夫妻续前缘，他日懵懂自寻来，朕当遣汝监冥库！过关符节须收好，重生门外获重生。阴间阳间别洞天，遂汝平生访仙愿；南华真人应犹在，逍遥快意阴阳间。”
　　 七七四十九道关，道道阴魂险夺命；九九八十一扇门，扇扇厉鬼欲勾魂。寻寻觅觅千百度，心呼侥幸重生门。
　　
　　 三、妙女石后藏少女，仙人洞前见山人
　　 倏尔，一道金光划空而过，余头昏目眩，知觉顿失也。仿佛千虑虚无，万象皆空而竟至于不知世间尚有我也。
　　 未几，忽觉有物轻拂眉梢，更有幽香沁心脾，疑似娇妻以发稍相戏撩弄也。故延之，佯未觉而弗理也。俄而，撩之愈甚，忽左忽右，如有蝼蚁爬行于其上，奇痒难堪也。
　　 余忍俊不禁，扑哧一笑，骤然张臂欲搂妻入怀也。焉知入余怀者，乃妻向所作之女红“绢纱少女”也。余顾左右，深谷幽壑也。时值正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春意盎然；两侧奇峰万仞，怪石嶙峋，蔓藤缠绕攀延而上；古木参天，苍翠欲滴。余仰卧于花草丛中，茫茫然，未知何所也。蓦然忆及冥府之所历，毛骨悚然也。恐妻之有失，遽起而速觅之，杳然无踪也，惟见彩蝶盈盈飞尔。然念及妻本未随余而行，遂心安也。
　　 余犹感乏极，睡眼惺忪，心智迷乱，故复卧而自省其惑也。须臾，复觉有物轻拂眉梢，幽香如故也。乍然睁目视之，但见有蝶嫣然，色彩斑斓，体泛幽香，悠悠然爬行于余之眉目间，频以其纤纤细腿轻拂余之眉梢，颇具相戏撩弄之意也。以手拂之，盈盈而绕余旋舞，可怜之至也。俟至余复闭目而假寐，蝶复还而撩弄也，驱之则又盈盈而舞也。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如稚童之嬉戏，顽劣之至也。余奇之甚也，起而逐之。俟余相逐，反止矣，落于花蕊之上，其态恬然，任余捕之。余把玩于手，妙趣盎然，或以细气徐呵之，或以食指轻抚之，慭慭然，惟恐伤及其翅也。缓纵之，复盈盈而舞也。
　　 余观夫此间胜景，妙甚而幽极，与余素之所遇者迥异也。忽念阎君临别之赠言，似有所指也。此间莫非其所谓之“阴阳间”耶？彼所谓“南华真人”者，莫非其乃庄子幻化之彩蝶耶？庄子化蝶而相戏，所为者何？宁其欲有教于余耶？余惑之甚矣。
　　 幽谷狭长而虬曲，有溪涧如蟒，蜿蜒匍匐于其间，流水潺潺。余静观彩蝶旋舞如故，兴致未央也。有顷，彩蝶溯流而翔，不复旋环矣。溪径崎岖而曲折，彩蝶翩翩起舞，悠悠然，飘飘然，怡然自得也。余心殊向往之，竟未觉己身已随之而行也。
　　 一路风光旖旎，山清水秀，草木葱茏。或有野花拂脸，鼻翅留香也；或有山鸟当道吟鸣，空谷添幽也。更有见所未见者：田鼠与山猫相嬉戏而食粟，其乐融融也；野狼偕绵羊比肩而嚼草，和谐之至也。彼彩蝶与余似有灵犀之通，余停旋落，余行即舞也。余随之而牧心于其间，沿途拾趣，流连而忘反，逍遥自在之至也。
　　 溯源东向，缓步徐行，溪流渐近幽谷之南，于十数丈之遥有岩洞，洞眉丹书曰“仙人洞”字样，盖溪水源自南山之岩穴也。余暗喜之：其岩穴潜藏于深谷幽壑之中，且谓之“仙人洞”，或果有仙人隐居其中亦未可知也。近山径渐陡，溪流亦渐急矣，跌宕起伏，时有瀑布倾泻而下，蔚为大观，殊有清趣也。余正自出神，倏忽间，彩蝶已杳然无踪矣。余速觅之，无果，复前行也。忽见道侧有石椅，有妇人静坐于其上，身怀六甲，荆钗布裙，左手蒲扇，右手抚腹，面含微笑，恬静而安详也。沿途渺无人迹，咋见有妇温婉娴淑，安坐于此，余心肃然也。避之未及，猝然止步，遂拱手作揖而问津也。见妇人安坐如故，始知乃衣冠石雕也。甚奇之，趋前而细观之。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几可以假乱真也。其雕匠之工精湛如斯者，诚可谓叹为观止之绝技也。复见石椅右侧有铭志，镌刻蝇头小楷，曰“少女妙妙”云云也，余哑然失笑：明为半老徐娘而非妙龄少女者也，何乃以“少女妙妙”而称之耶？
　　 正思疑间，忽闻虎啸猿啼之声，余猝然戒惧，遽然隐身于妙女石之后。循声而窥之，但见仙人洞有黑猿窜出，斑斓猛虎紧扑其后，怒吼之声震耳欲聋，哀嚎之声阵阵揪心，余毛骨悚然而两股战栗也。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忽见黑猿倏然转身，窜回洞中，猛虎亦紧随其后骤然转身而逐之。未几，黑猿复自洞中窜出，猛虎逐之不舍……如此追出逐入数十回合，猛虎蹒跚猿气喘，终差分毫而未得逞也。蓦地噼啪一声爆裂响，勿见猛虎已猝然瘫软于地矣。黑猿闻声而立定也。倏忽间一中年汉子自黑猿之皮囊中陡然钻出，但见此人身材高大，面容清瘦；虽四十才出头，偏生满头银丝；身穿布衣，背挂斗笠，腰系环绦，足踏草履，浑身樵子打扮。余始知向所之见者，所谓饿虎扑猿，其真乃樵夫乔扮猿猴，操纵气囊纸老虎之戏也，枉余惊出一身冷汗也。
　　 余惊魂甫定，忽闻汉子朗声吟诵曰：“妙女石后藏少女。”余闻言而大惊：此人世外高人也，绝非尔尔。向者见余怀抱“绢纱少女”隐于妙女石之后，故弄饿虎扑猿之玄虚而相戏，今者又故出上联而相揶揄，盖讥讽老朽年愈半百而胆小怕事，乃少小女流之辈也。此句遣词巧妙，其妙之处乃“妙”字可一分为二，而成“少女”也。余正自尴尬，无言以对，忽见洞眉之丹书，立得佳联，雀跃而起，脱口而出：“仙人洞前见（xiàn）山人。”此句之“仙”字亦可一分为二，而成“山人”也，是以余以下联戏谑之：汝乃山野樵夫，现身于仙人洞前，不伦不类也。
　　 汉子拍掌连称妙：“妙女石后藏少女，仙人洞前见山人，妙哉！斯联，珠联璧合也。”遂疾步而前，稽首行礼，以为趣味相投，惺惺相惜也。
　　 汉子率真，视余如故交，二人于妙女石之侧席地而坐，促膝而谈，问及身世，起而轻抚妙女石，戚戚然，潸然泪下也。
　　
　　 四、情花依约几度开，妻儿迟迟未见还
　　 自云本非此中人，家居都市繁华地。书香门第本世交，青梅竹马成夫妻。娇妻贤惠名少妙，郎才女貌人人夸。安居乐业薪俸厚，丰衣足食无所忧。夫妻从文话题多，琴棋书画无不精。朝起依背对诗文，暮至联手和琴瑟。心血来潮堪可叹，投笔从商添烦忧。贤妻劝谏复哀求，一意孤行涉商海。无奈弃文助夫婿，夫唱妇和展宏图。通宵达旦时时有，废寝忘食若等闲。微恙无碍忍忍过，何来空暇医院磨？商海沉浮十余载，不惑未至成巨贾。名声显赫业界雄，叱咤风云惟我尊。
　　 三十有六无子嗣，如梦初醒弄璋瓦。喜出望外将为父，欲携娇妻作胎检；忽传分号有阻滞，急赴他乡作疏通；临行嘱妻自问医，善解人意嫣然笑。迎刃而解事完满，兴高采烈踏归程；晴天霹雳妻亡失，五雷轰顶见遗书。
　　 妾罹恶疾时无几，未知何日见阎王。红颜薄命虽可叹，此生遇君已无憾。独怜吾儿错投胎，未见天日赴黄泉。不忍离伤妾先去，愿把余生付青山。别后夫君多珍重，常烧纸钱报平安。贱妾命薄缘份浅，盼君重觅好姻缘。
　　 心急如焚逢人问，爬山泄水觅娇妻。万水千山铁鞋破，渺无踪影欲断肠。忽而一日庄子至，彩蝶引路阴阳间。苍天有情悯雁单，夫妻相拥终重逢。
　　 斑竹为墙矛作瓦，妻搓绳兮夫造屋；鸳鸯同心筑爱巢，仙人洞外喜结庐。
　　 晨起漫步吟山溪，掰开尘心涤清露。日出荷锄上南山，瓜薯果蔬随意采。响午避暑仙人洞，一泓清水引凉风；并肩垂钓赛耐性，对面手谈比心清；兴起重拾儿时趣，妹为猛虎兄作猿；乏时搂腰枕兄眠，洞主羡慕悔为仙。日落恋家鸟归巢，鸾凤琴瑟相和鸣。俗事尘嚣千万里，朝朝暮暮不分离。
　　 昔日庸医曾断言，神仙难延百日命，逝水匆匆已半载，清水杂粮抗病魔。腹中娇儿日渐长，间或顽劣踢娘肚，侧耳贴腹细细听，仿佛有声唤爹娘。妙女自知终将去，但求苍天假时日，产下娇儿伴郎君，孤身赴死笑九泉。
　　 屈指可数近产期，猝然倒地陷昏厥，呼天抢地人不应，欲寻短见随妻去。
　　 悠悠醒来嫣然笑，夫君懵懂何其痴！适才娘娘遣使至，邀妾携儿上瑶池。王母寿宴妾鼓瑟，祝寿童子为我儿。夫君何乃太区区，妙女焉可安心去！晨起庭前情花开，果然今日喜事来；素花绽放送妾行，仙洞幽径通瑶池；烦君送妾入幽处，风凉水冷寄皮囊。此去瑶台应不远，俯仰相望近咫尺；往来盘桓各一日，天宫三日乃三年；俟至情花再度开，妙女定当携儿还。嘱君往后多自珍，幸勿为妾稍伤愁。言罢合眼安然去，睡态从容面含笑。
　　 悲痛欲绝泪流尽，砍竹作筏送妻儿。幽阁宽绰而干爽，妻儿伴瑟阔有余，他日不堪相思苦，抱琴入阁伴妻眠。
　　 音容笑貌常萦绕，无处不在恍如真。嘟嘴嗔怒才转去，嫣然一笑款款来。且把娇容印顽石，瑶池归来比妩媚。
　　 白日溪径留孤影，夜来单身抱枕眠；抚琴而歌求瑟和，扮猿逗虎娱妻儿；左执白子右执黑，仿佛夫妻昨手谈；从此垂钓不系钩，惟恐妻归伤玉指。
　　 度日如年人消瘦，青丝九年变白头，情花依约几度开，妻儿迟迟未见还。
　　
　　 五、余生苦短情意长，宁作鸳鸯不羡仙
　　 忽觉一阵钻心之疼，余蓦然张目，骤见眼前一片白如霜，己身伤重而卧于病榻之上，荊妻哭哭啼啼而立于侧，始知乃因疲驾而酿车祸也。向之所谓“阴阳间”之经历者，乃南柯一梦也。罹祸之刹那犹在目，余竟以身犯险护“绢女”也。妻见余初醒，破颜而笑，嗔责余迂腐之至也。
　　 伤愈而归，余颇惬意于家之温馨，神清气爽，舒坦之至也。遂拾掇“阴阳间”之所闻，属文以记之。余所以不嫌累赘而属此文者，非学文人骚客之“水獭祭鱼”，而为祭余夫妇之“鱼雁之乐”也。
　　 庄子曰：“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信哉！斯言。亦真亦假蝴蝶梦，梦醒顿悟:平平淡淡方为真，布衣荆衩弥足惜也。于“知命之年”历此一劫而重拾“不惑”，此乃余之万幸也。余倘复为彼“阿堵物”所奴役，实乃愚之甚也。余生苦短情意长，宁作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