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趣味万象(随笔)
自然,因为它们,灵动多彩;生活,缘于它们,趣味横生;捕捉它们,留在笔下,晕染生活色调,我的快乐!
一、我是一个土豆
我是一个土豆,一个既无窈窕身姿又无羞花之貌,皮肤还很差的物种。发现我们,是印第安人对世界的贡献;高产易活,是我们对人类的馈赠。世界第四大粮食作物的头衔,足可证明我们家族的不可替代性。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三百多年,我的祖先以不变的容颜见证着这里的朝代更替,生命延续,荣辱兴衰。
生在新时代,躺在箩筐最上层的我该是幸运的,可幸与不幸往往没有明确的界线,待宰,是我即将的结局。耳旁,远亲近邻相互挤压的呐喊声,门外尖叫高调的汽笛声和门内女人们寻价聊天炫娃的嘈杂声混在一起,让我紧绷的神经愈发细长。味味俱杂的气流中荡漾着油腻,春节的余韵还在。我挣扎着抬眼四望,隔壁匀称笔直得丢了原型的黄瓜被搂着腰领走;对门的西红柿仰着在冷库冻红的脸蛋,任人抚来摸去;楼上病怏怏的蒜苔已经熬干了水分,残喘地诉说着自己不菲的身价;楼下的鸡蛋最幸运,散着满身的异味还被像个宝一样捧着……
琳琅的菜品让我眼花缭乱,穿越季节是它们适应新时代的新本领,再看看缩在墙角欲哭无泪的红白萝卜和瘦了几次身还嫁不出的白菜们,不与时俱进能行吗?在这个靠颜值吃饭的时代,无颜值会做作或能玩穿越也行,一岁三熟的习惯又让我们矜持不起来,家常也使我们没机会进精盘上席面。其实祖先们也不是没努力过,一部分分支为了“脱土”还改名叫“洋芋”,另一部分申报了个“马”姓,并起了个妖娆的名字“铃薯”,还有些想借东风的,攀了个“山药蛋”的称号。可是,不同区域的祖先虽然各显其能,但最终结局都差不多,最好的也只混了个和牛肉红烧。想到这,我已经顾不上为自己难过了,放大格局,堪忧的种族出路才是我该担心的。各位看官,你们一定在笑我杞人忧天了吧!
早春的风从门缝溜进,嘈杂声更密了,探头的春光被两根黑不溜秋的擎天柱拦截,我顿时眼前漆黑,紧接着,脖子被死死卡住,整个身子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一选既中,我算是幸还是不幸?
带着浑身的沙土,坐在特制摇篮内,我离被宰又近了一步。不一会,清凉的细水流过我的身体,我拼命吮吸着舒展着,照顾着每一个皱褶坑洼。蜡黄的表皮微微开始刺痛了,我竭力扭动着身躯,配合着这切肤的刑罚,我知道,美丽即将到来。
似水的阳光抚摸着我嫩黄的肌肤,从主人赞赏的眼神中,我知道这时的自己是美丽的。看着旁边跃跃欲试的刀具,我抬头挺胸做着下油锅前的最后一次展示,痛着的美丽,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风景。
二、疯狂的蚂蚁
楼上,竟也有蚂蚁出没。起初见到,想当然的认为是附着菜叶子溜进来的游兵散将。白色地砖上那几个移动的小黑点,使着洪荒之力从这块窜往那块,醒目惹眼得你不看都不行。奔跑一阵子后,有的不见了影,有的打着转儿又碰面了,彼此还伸着触角神秘兮兮打个暗号,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它们掌控之中似的。灵动的生命,既无损于自己的生活,便强忍着未加理会,心中默默期盼它们逛够了主动下楼去。
谁知,蚂蚁的想法可和我完全不一样。近来连续几天,登茶几,上沙发,钻裤脚等等很多我认为不能去的地方,它们都大摇大摆光临了。更恶劣的是敢爬胳膊上腿,最胆大的那只,溜达到孩他爹胳膊肘时,一不如意还出口伤人。当然,对称圆润的两红豆子也宣告了它的死刑。“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个我们人类悟出的道理,蚂蚁们也是明白的。围着同伴触触摸摸几下后,其他的蚂蚁们不知是因为太饥饿而无畏,还是主人翁感太强烈让它们无视,桌下各显其能,明目张胆找食已不是个别。甜甜的瓜汁像招魂散似的,落地一会便引出好十几只。群居在楼上,这是真的吗?“又有一只在桌腿。”儿子适时的惊叫声,让被欺凌的气氛达到高潮。
忍耐的极限被突破,下功夫赶之而后快便是目标。夜深人静,斗蚁工作紧张有序。一番观察寻找,确定空调后是它们的蜗居点,一米外的垃圾桶是它们的游乐场。拿着纸,提着袋,布阵在其来往要道,不论东来还是西往的,见一只用纸按压着捉一只,出来游玩的要劫,企图通风报信的要抓,慌不择路的也不客气,总之,所有敢露脸的无一幸免。随着纸张在袋内的自然松动,部分保住命落荒而出的黑点们再无半点得意之色,踩着塑料袋的小细腿如登上风火轮一般停不下来。收拾完,特意松着袋口将其扔到楼下垃圾堆旁,剩下的命运就是它们自己的了。
离开土地,上楼的疯狂的一群蚂蚁,让我尊重生命的初衷半途而废,再怎么说,和谐也是要建立在自身生活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吧。
三、偶遇
藏身于叶片之中,悄悄然混进家门,以身体和指尖碰撞的方式与我相见,说不上谁惊扰了谁,偶遇就是这么奇妙。
看它,滑腻无骨的身体吸附在叶面,螺旋状的壳呈矮塔状,白色“塔尖”略微凸出,我数了数,矮塔共有五层,层层颜色各异,其中最漂亮耐看的要属“塔底”,青褐色的不规则图案游浮于黄亮的主色之上,如玛瑙,似异石。
提着菜叶把它放置地上,可能是因为在袋中憋闷太久,稍稍犹豫之后,它便探出头开始蠕动,带着眼睛的长触角不断伸缩变化,想来是在侦察环境,人类的厨房对于它,该是怎样的陌生呀!出发啦,它背着房子,拖着尖尾巴,满身重负地翻过菜山,来到空旷处。环境更陌生了,它警惕地停下脚步,使劲伸长并抬高脖子东瞅西看,一对长触角像军用探测仪般,交替着伸展收缩伸展收缩……又出发啦,软软的身体仿佛是踩在坏了轮子的滑板上,几乎看不出移动的迹象。
强行抑制住着急的心,耐着性子,目不用移地盯着土黄色的它遨行于方方三十厘米的地砖上。走走停停望望,约二十分钟才走出一块地板的距离,就在我以为它的目的地是下水道时,它却调头回走,身体爬过凹凸的砖缝时,我还真替它担心,怕那缝中的硬物扎伤了它。当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的身体也并非看起来那般娇嫩,即便是在硬壳的重压之下,它也是安然无恙的顺利通过。
放学的铃声越来越近,我只好把它收入杯中。整个做饭吃饭的过程,思绪不由得被它牵引,看看它有没有爬出,想想它该怎样安置?其实从心底最想先留着,让作文班的孩子观察之后再放归自然,可转眼又担心它能否熬到上课时间,或者能否熬出孩子们热情的手掌心?胡乱思虑间,想起前段看过的一篇小学生观察习作,那文章的小作者可是把蜗牛撕了壳,拔了触角观察完成习作,观察是仔细,习作也不错,可让人看后的感觉很难受,这样的观察难道真可取吗?习作,难道能成为不尊重生命的华丽外衣?对弱小生命的疼惜和保护,难道不该是孩子人性中最基本的爱心与善良?
吃完饭,以听雨为借口带它到北环,连同菜叶一起放置在葱茏的绿植之上。雨,穿过树叶空隙滴落下来,感知到雨水的它,慢慢翻转至叶片下方躲雨。我在惊叹之余恍悟:自然界中的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们人类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一场和蜗牛的偶遇,填满了我半天的生活,让我感叹,引我思考。生活中的偶遇,无处不在,我们复杂的生命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个偶遇叠成的连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