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 祝福祖国】小鱼惹大祸(小说)
仲秋的夜晚,月亮把柔和的光撒在湖面上,微风阵阵,湖面上泛起鳞鳞波光。李光明怀揣着丰收的喜悦沿着湖岸慢悠悠地游荡着。他不知道鱼儿是在觅食呢还是在睡觉呢?也或许那些成年鱼正在谈情说爱吧。听父亲说,去年捞上了五千多斤,今年比去年肯定要好。
“大黄,这两年你也有功啊!”李光明抚摸一下跟在身边的爱犬说。大黄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表扬,摇头摆尾地往主人身上跳几下,然后向前跑几步,又掉转头回来跟在主人身边。
“喂!在哪儿?好。”电话是周萍打来的。到了横头的草棚门前,李光明弯腰拍拍大黄的脑袋说:“你别跟我,就在这里守着。”
周萍是李光明的女朋友。年轻的村姑展示的是一种自然风采,月光下显得更加光艳夺目。
“等急了是吧?”走进小树林李光明带着安抚的口吻问。
“没急呀,我也是刚到。”周萍腼腆地回答。
“怎么不到我那小棚子里去?”
“怕你那大黄狗。”
“真胆小。有我在它不会咬你的。”李光明拉起周萍的一只手接着问:“有什么事吗?”
“我妈说......”周萍欲言又止。
“你妈说什么?”李光明急等答案。
“我妈说......,我妈说让你们家年内把日子定下来。”周萍害羞似的说。
“真的!”李光明一下把周萍拥入怀中。谈了差不多快两年了,周萍的母亲一直不松口,要么说李家穷,要么嫌光明文化低,这回终于有口儿了。定日子,就是吃顿定婚宴,离结婚只剩一步之遥了。
时光在年轻人的热吻中静静地流淌,星星害羞似的躲了去。
可是,当李光明回到湖岸上时,刚才激动的心情一下变得惊慌起来:堤岸上片片湿水相连,大黄躺在草棚前一动不动,嘴里流着血沫。李光明蹲下来摸摸,它的体温还在,他拍拍它的背,喊了几声“大黄”,大黄没有任何反应。他推断,有人来偷鱼了。
李光明站了起来,迅速掏出手机给父亲打去电话,接着又拨打了110。
“你是咋搞的!咹,让你瞧个鱼都瞧不住,他妈的逼你还能干啥!”李先春斥责儿子的声音打破了山区的寂静;他一边骂儿子一边猫着腰在水湿处找着什么。“来来来,光明,来看这里有印儿。”说着,他用小树枝拨几下鱼鳞旁的草丛。“是三轮车印。”李光明用手电筒照了照肯定地说。听见摩托嘟嘟嘟的声音,爷儿俩这才直起腰,朝摩托迎去。
小冈乡派处所所长范士强下车后摘下头盔,同来的民警小刘也跳下车。介绍完情况后,李光明用手电筒指着车印说:“范所儿你看,他们是带车来的。”“哦,是的,这是三轮儿留下的痕迹。”范士强看了看印迹接着对小刘说:“走,我们跟着痕迹走。”“要我们一块儿去吗?”李光明问。“不用不用,把手电借我们。”
范士强在前面查看车痕,小刘推着摩托跟在后边,向来路走去。这是一条小土路,免强可以通过一辆三轮车。开始,车痕明晰,水滴闪闪,渐渐的,车痕断断续续,不见水迹。山路弯弯曲曲,上坡下坡,大约走了七、八里路,在刘塘村前土松处,车痕仍然清晰可见。“范所儿你看,那有辆三轮。”范士强朝小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辆三轮停在那里。
刘塘村就十几户人家,门前有口大塘,房子背山面塘,无规则地散落在不同地带。门前停三轮车的这户主人叫黄许良,女儿已出嫁,儿子外出打工去了,只剩与妻子赵秀娥俩人在家。范士强走到三轮车前,见车斗用白色塑料布盖着。他掀开塑料布一看,车斗里全是鱼,有小点的鲢鱼还在用尾巴扇来扇去。小刘走到小门楼前在门上拍几下,喊道:“开门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真是。”黄许良打着呵欠慢吞吞地把门打开了,一见是派出所的人,赶忙笑着说:“是你们啊,屋里坐,快到屋里坐。”然后对内喊道:“秀娥!快起来烧水!来客了!”
“不用了!”范士强严肃地说:“黄许良,你这车上的鱼是哪来的?”
“这......这鱼是我老俵的呀,怎么啦?”黄许良眨巴眨巴眼睛问。
“你老俵?你老俵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范士强问。
“我老俵叫陶文贵,他把车放我这里就走了,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到街上找小姐去了吧。”
“赶紧通知他过来!”范士强严厉地说。
“嗳哟我说范所儿,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吧,这半夜三更的我咋通知啊。”
“这三轮是谁的?”小刘问。
“是我老俵的。”
“你会开车吗?”小刘追问。
“马马虎虎。”
“走,把三轮开李湖去。”小刘说。
“嗳哟我说刘警官,我老俵是个鱼贩子,这鱼是他买来准备明天送街上几家饭店去的,我送李湖去,他回来找我咋办?”
“这鱼不是买的是偷的,什么你老俵,就是你偷的!”范士强说。
“嗳哟我说范所儿,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你称四两绵花纺纺(访访),这村里村外,有谁见我黄许良偷过人家的东西了?你真是冤枉大老爷了。”
“嗳,跟你二舅打个电话说一声儿,不就没你的事了嘛。”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的赵秀娥插话说。
“哎,好,好。”黄许良掏出手机:“嗳我说二舅,是这样的,我老俵在外边贩了一点鱼,放我门口的,派出所说是偷的,非让我送李湖去,你看这.....,啊在,在。”黄许良把手机递给范士强接着说:“我二舅让你接电话。”
“老范啊,不就是一点鱼嘛,那就哪急呀,明天再处理行不行?真是!”对方关机了。范士强把手机还回去,对小刘说:“走,回去。”
黄许良的二舅叫陶世旺,是小冈乡的纪检书记,昨天夜晚被几个美女缠着多喝了几杯,再加上外甥电话干扰,整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刚闭上眼朦一会儿,就听有人敲门,他推一下身边的妻子说:“去瞧瞧。真是。”说完翻下身想再朦一会儿。
陶世旺的妻子文娟打开门,只见黄许良手提两条鱼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又花钱干什么?鱼我有,拿回你自己吃!”文娟对她这个外甥一直不感冒,她听人说黄许良外号叫“黄鼠狼”,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十句话没一句是真的,所以说话口气有点生硬。
“嗳哟我说二舅娘,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放这儿,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黄许良说完转身就走了。
黄许良迅速赶到今世缘大酒店,对徐老板说:“货你已经看了,给个价儿。”
“这个价,成总子走,怎么样?”徐老板伸出三个指头说。
“嗳哟我说徐胖子,这不是鹅卵石往人眼里按,明欺人吗?你去菜市场看看,这么大的草鱼,没四块五你拿不走。多少加点。”黄许良说着把车斗下面的几条约三、四斤的大草鱼翻到上面来。
“我跟你说了,成总子走,你看这小鲢子,还没得一斤重。卖不卖,不卖拉倒。”徐老板说着往回走。
“哎哎哎,称称。王八栓在磨盘上,搞个圆套圆,就算跟你跑一趟。”
“小胖儿!来称鱼!”徐老板对内喊道。
来两个帮厨的人,把鱼装在蛇皮袋里,用称钩钩着袋口抬起来,一人将称砣慢慢往后推。
“哎哎,高了,高了,再往后挪点,嗳,好。”黄许良伸着头,眼睛盯着称杆星:“154斤。三的三,三五一十五,三四一十二,462块,给465块算了,就算你赏我点三轮儿油钱。”黄许良看着徐老板说。
“黄许良!你不说鱼是你老俵的吗?”小刘早来了,见鱼称完了才开口。
“嗳哟刘警官,这就是我老俵的呀,让我先卖了,他一会儿就来。”黄许良转转眼珠子说。
“把鱼送派出所去!”范士强后来一步,看着黄许良大声说。
“王八蛋!”徐老板骂了一句,愤愤离去。
小冈乡派出所在街西头,临街三间两层小楼,楼后是用砖砌成的围墙,围墙内是小院,围墙外面对通往县城的公路。黄许良的三轮沿公路向右拐,从大门开进了小院。
“通知李光明爷俩到派出所来。”范士强对小刘说完,拿出纸笔开始作笔录:“姓名。”
“嗳哟范所儿,我叫什么名字你还不知道?”
“年龄。”
“五十五。”
“说说你偷鱼经过。”
“嗳哟范所儿,我真没偷,这真是我老俵的。”
“胡扯!”范士强将水笔啪地往桌上一拍:“告诉你,昨晚上我们跟踪你三轮痕迹一直到你家门口,当时你身上的泥水还没干,我们都拍照了!我发给你,你自己看!”
“这......这个这个......”黄许良打开手机一看,傻眼了,一连十几张照片,从李湖堤埂到土岗到到斜坡到自家门口再到今世缘到酒店都连上了,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来来来,看看这鱼是不是你们的。”见李先春父子进来,小刘把他们领到三轮旁,掀开薄膜。
“是的是的。”李先春拿起一条大草鱼说:“这大草鱼去年腊月打起来还没得二斤,没舍得卖,又放回去了,这小鲢子是今年春上放的苗,不肯长,怕还没得一斤。”
“来来,到里面来!”范士强叫李先春。
“我就知道是黄鼠狼干的事!”李先春一进门就吼叫。
“你知道啥?知道还不够你偷的吃了。”黄许良淡淡地说。
“好了!别抬杠!”范士强态度严肃地说:“黄许良,你听好了,这件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想赖是赖不掉的!第一、把鱼送回李湖去,第二、罚款一百元。小刘,开罚款单。”
“范所儿,弄回去我咋办啦,鱼是离不开水的,这离水十几个钟头了,放回也活不了,还有,我那大黄狗,是掏一百多块买的,他用炸狗蛋诈死了,不赔呀?”李先春说。
“咋啦,你还想讹人咋的?”刚才听说罚款,黄许良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再听李先春说了一大堆道理,就愤愤然起来,急忙拨通陶世旺的电话,说了几句就把手机递给范士强:“我二舅要跟你说话。”
“老范呐,不就那点鱼嘛,退回去不就完了?何必小题大作呢?”范士强还没回话,手机就挂断了。
“推磨断了绳,空跑一圈儿。”接过手机,在范士强还在犹豫时,黄许良边说边来到小院,把两袋鱼嘭嘭扔到地下,开着三轮车急驰而去。
“咋办?”李先春看着范士强问。
“咋办?”范士强象是自言自语。
“就怪你!这么大的人,咹,到能干啥!”李先春怒发冲冠,对着儿子啪啪两巴掌,然后拂袖而去。
“爸,要不给我大爹打个电话问问。”李光明憋着一肚子怨气,跟出来小心翼翼地说。“这个......这个可以试试。”听儿子这么说,李先春的气消了大半。
李光明的大爹李先富,在县政府办公室任副主任,接到李光明的电话,先哦了几声,然后说:“这样吧光明儿,你可以到法院起诉他,哦,不会写状子没关系,可以委托律师替你打官司。对,对,县里有律师事务所。好,就这样。”
“咋就那么巧呢?他黄许良咋就知道你和周萍说话去了?再说了,这门亲事一年多她妈都没答应,咋就这会儿让请订婚酒呢?是不是周萍故意把你引开?”吃午饭的时候,李光明的母亲何远秀看着儿子提出自己的疑问。
“听你这么说,这事还真有点蹊翘。”李先春似乎也有同感。
“先不说这事,吃了饭我去县里请律师,我就不信他黄鼠狼能飞了。”李光明匆匆扒拉几口饭,骑上自行车往县城赶。
李光明请律师打官司的事,象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在李湖村刮了起来。在这个小山沟里,大多数人还没听说“律师”这个词儿。有人说,律师特别历害,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让断案的法官不得不信;也有人说,那个黄鼠狼是得找个狠头儿治治了,仗着他二舅是个乡干部就成天祸害老百姓,偷东西就跟拿自家的一样,谁都拿他没办法。
这阵风也吹进了黄许良的耳朵,心里未免紧张起来。尽管他在心里骂律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找一下他二舅。
其实,陶世旺比黄许良还小半岁,他刚出生三个月母亲就病逝了,是姐姐陶世凤把他抱回自家养着,他是吃着姐姐的奶长大的,所以,他一直叫姐姐为老姐。听完黄许良的叙述,陶世旺阴沉着脸说:“你这个德性一辈子都改不了!不是看在死去的老姐的面子上,我真懒管你的这些闲事!你走吧,这事我知道了。”黄许良走后,陶世旺拨通了县法院的电话:“喂,高院长吗?哦,我陶世旺啊,老同学好!哦,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是这样的,我们乡有个农民的鱼被人偷了,派出所已经处理了,农民嘛,素质低,听说他要到你那里去告状,哎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哦,好,好,有时间过来玩,我请你喝酒。哎,再见!”
李光明在阳光律师事务所交了二百块钱,请万律师写了份诉状;万律师说,这二百块钱如果胜诉了还退给他,让他把诉状交到县法院民事庭,开庭时他再出庭作答辩。交诉状的时候,工作人员非常客气地告诉他说,三天后再来拿通知。
慢长的三天总算过去了,李光明满怀喜悦蹬着自行车往县城去。来了一趟,他对县法院也算熟悉了,进门时见上次接诉状的女法官正在擦办公桌,就非常礼貌地说:“在忙啊,我是来拿通知的。”女法官抬下头笑着说:“哦,好。”说着从文件堆上拿出通知递过去。李光明拿来一看,通知上写着“不予立案”几个字,通知下面是钉在一起的诉状,他翻了几下不解地问:“不予立案是什么意思?”女法官把抹布甩了两下,仍然笑着说:“不予立案就是我院不接受你的案子,认为你这是小事,不值得打官司,懂了吗?你回去找你们乡里解决。”“找乡里谁解决呀?”李光明似乎还是不太懂。“找派出所、司法所都行。明白吗?”女法官耐心解释道。李光明“哦”了一下,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