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散文】祁东鱼冻(散文)
鱼冻在祁东是很流行的,在以前乡村的十道酒席上,它也算是其一,往往在最后出场,给人们喝了酒之后下饭吃,但它却是鱼类菜系的一个怪胎,只能在冬春比较冷的季节才有,炎热的夏秋那是吃不到的。为了考证其渊源,我曾遍查了数十本关于饮食的书籍,居然一无所得。
既然如此,我就只得用“名菜须先是民菜”这个公式来套,也许还能探究出它的一点来历。
先设想一下吧,一个穷得天天吃谷糠野菜,甚至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鼎锅整天挂起听钟响,自然买不起鱼来吃。偏偏苍天有眼,某个寒风刺骨的冬天,他就捉了一条小鱼欢喜地回家,拖儿带女一大窝,一条小鱼自然不够吃,但又想让一大家子都粘点腥味,于是便倒了几大瓢水,开了半锅汤。待到吃时,还舍不得,就想留着下顿吃,哪成想,奇迹出现了,留下的鱼汤都冻了,黄莹莹的不但好看,而且吃起来又甜又香,可与那野菇炖鸡汤有得一拼。
从此,一传十、十传百,鱼冻便像臭豆腐一样横空出世,从平民百姓家走出,成了一道人见人爱的名菜。最后得出结论:鱼冻是穷人家的发明。如果是富裕人家,吃不完就倒掉,哪还有口福吃上鱼冻呢?
对于吃鱼冻,祁东人可能会有相同的体会:一碗鱼冻端上餐桌,里面的鱼没吃完,而“冻”却吃得一干而净了。要破解这一现象,须得从鱼冻的制作上来寻找答案。
祁东人做鱼冻,一般选择草鱼,因为相对于其他诸如鳙鱼、鲢鱼、鳊鱼、鲫鱼等鱼类来说,要么是草鱼的肉更厚实,能熬出更多的鱼胶,更利于煮好后成“冻”;要么是草鱼的刺更少,无论是喝汤还是吃“冻”,都更方便、更安全;更主要的是,同样份量的鱼,如果用草鱼来做鱼冻,煮出来后会更多更好。
鱼冻不难做,无非就是用鱼去熬汤而已。鱼杀了洗净,切成小块放进烧热的油锅,去红后加盐加辣椒粉,倒水浸盖鱼面约二寸深,盖上锅盖先大火烧开,再小火慢熬十来分钟即可。需要注意的是,在煮的过程中,不可揭开锅盖,一旦揭开就不能再盖上,否则煮出来的鱼冻会有腥味。待出锅前,可加点香料,大蒜则放其嫩叶为好,用锅铲拌一下就可以装碗。
如果要加萝卜丝,须选极嫩的,切细切均,直接覆在鱼肉上面,再加水盖锅,起大火煮就是了。还有,煮鱼冻放盐的份量要较一般的菜多上二三倍,出锅时可以舀点汤尝尝,咸得微微有点苦味即为最好,因为鱼汤冷却成“冻”后,味道会变淡许多,如果只放平常煮菜那一点盐,吃起来根本就感觉不到咸味,口感会差上许多。
以前吃鱼冻多在冬春季节,气温偏低,过一个晚上基本上会冻得梆硬梆硬,即使将一碗鱼冻倒过来,也不会掉地,一旦用筷子赶出来,那碗就像洗过一般,溜光溜光的。这样的鱼冻吃起来,特别的甜香。那“冻”可直接用筷子夹起来,淡黄、晶莹、剔透,有如桃树上刚刚流出的浆,更像刚刚剥开的一只淡黄色的皮蛋,入口即化,很是清爽。里面如果加了萝卜丝,那味道也不知提升了多少个档次,简直堪比海鲜了,因为鱼的所有鲜味全融入了汤,全进入了萝卜丝里。一揭开锅,透过腾腾的蒸汽看见的只是浓稠如奶的白色汤汁,闻到的只是令人产生狂吃猛喝欲望的清香,而那鱼块则被榨干得只剩下了肉而已。
鱼冻有个好处,在冬季里可以存放一个星期左右。记得青年时代,有时家里没什么菜,母亲就吩咐我们几兄弟:“去茶橱里端碗鱼冻来吃。”一下子就解决了问题。到了每年的正月,因为鱼冻煮得多,一时半会吃不完,放久了又怕坏掉,就得改种方式来吃。母亲就从坛子里挖出几把辣椒、苕头、茄子等酸菜,在丁板上用刀三下两下切碎,和鱼冻一起在锅里炒了,再佐上大蒜、生姜,特别的香辣。这样的菜好吃,更是下饭。
现在虽然天气年年升温,想吃鱼冻却更方便了,因为家家都有冰箱,即使是三伏天里,只要煮了鱼汤,待晾凉后放进去冻藏,半小时就有得鱼冻吃。这样人为做成的鱼冻,按理其鲜味是要打些折扣的,不过因为是在炎热的夏天里吃,那份感觉要比冬春季更爽滑。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有办法,一切问题将都不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