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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1987:洲上的岁月(散文)


作者:许冬林 童生,501.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97发表时间:2018-11-24 17:35:31


   一
   1987年的春天,现在回头看去,那色调总还算是明快的,像纯蓝墨水写成的一首七绝,端端正正嵌在纯白的方格稿纸上。抑或,是早春篱笆下的一抹浅红薄绿,红的是暖,绿的是涩。
   那一年,我十二岁,是虚的,刚刚步入少年的门槛,那脚步也是轻快的,像露水上奔跑的小松鼠。不似我现在,开始步入中年,老是犹犹豫豫,对中年怀着怯惧之心,抬眼遥看中年风景,总觉是莽莽的风烟一片。
   正月初二,去住在石板洲的外婆家拜年。石板洲是长江中下游无数个冲积洲中的一个,许多年前,它应该是孑然独立于江水中的。但是,在我的记忆里,石板洲早经人力改造,摇身变作一块肥硕的田园,紧紧贴在无为长江大堤之外,简直成了葱绿的江北平原结出的一颗饱满的柚子。洲上的泥土,表层全是灰黄色的沙土,湿润,肥沃,平坦。苏轼有词说“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用在石板洲,也是廊檐下种芭蕉一样的贴切。雨后的沙地中间,一条细长小路,仿佛平民人家清瘦女儿的小腰,微微摇曳着,穿过平坦的冬小麦垄子,袅袅远去。踩上去,松软却不沾泥,裤脚干净,鞋沿干净。雨后青沙乖得像个早早懂事的乡下丫头,清清爽爽,安守本分,不招人烦。我喜欢在湿润微凉的空气里,走洲上雨后的沙路,人像一粒隔年的种子,浸在甜蜜的忧伤里。
   正月初,积雪还没有融化,薄薄的江北旧年雪还盖不住沙地,露出班驳的青褐来。矮墩墩的白菜棵子坐在小路边,地沟边,怀孕要起薹的安详模样。那时姨娘虽然生着病,但是在过年的日子里,喜气盖掉颓败的病容。她初二上午老早就站在外婆家西边的篱笆边,翘首眺望,等着我们一家的到来,等着我的到来,我是她的心上宝贝。在薄薄的春寒、隐晦无名的疾病和还不至于挨饿的贫穷里,在贴着大红春联的漏风的门内,我们和姨娘围坐在火桶里取暖,磕瓜子,玩钉钩钓鱼的扑克游戏。有时也在火钵子里炸豆子,嘣——,赶紧拿筷子掏,迟了就糊,冒呛人的烟。至今,我依然觉得,那一幕,是尘世边缘最让人惦记的一抹暖色。
   大舅是家里最帅的男人,那时有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娶回舅母。在那个年代,那个洲上,已经是越过警戒线,所以亲戚们都很担心他会成为光棍。外公在我三岁时过世,妈妈常说外公是被三包“东海”烟害的。原因是某次晚上在生产队的大场地上看大戏,人多,场地上有个石碾子,两百来斤重,有人跟外公打赌,说外公若能双手将石碾子提起来,就得三包“东海”烟。外公是个烟鬼,力大胆大,间以旁边人的起哄吆喝,他当真就抱起来了。外公放下后,揣起三包“东海”烟,没有说话就回了家。没多久外公就生病了,然后去世,丢下四个舅舅一个姨娘,还有一个不会做庄稼活的外婆。面对这样背景惨淡的家庭,我想,即使有漂亮姑娘喜欢大舅,想想,一定也是叹口气,怅然作罢。也有等大舅好多年的姑娘,等他去提亲,可大舅看不上人家。大舅娶老婆,不单是为了搭口锅搭个床来生孩子,他要自己喜欢!
   没有老婆的大舅,过年依然风光。他有一帮朋友,都是和大舅一样,喇叭裤下罩着火箭式皮鞋,烫着爆炸式头发,高大帅气。他们常常相约着,晚上去看电影,在有着二层小楼的乡电影院。那时,我从半掩的门缝里常瞧见大舅在房间里用电吹风吹头发,我记得姨娘曾用过大舅的电吹风和电梳给出嫁的姑娘烫头发,常揣一点喜钱和喜糖回来。大舅吹好头发,还会擦上一点绿盖白瓶的“雅霜”,带一截后跟的火箭式皮鞋早已擦得乌亮,临出门,一甩胳膊,唰地套上那件乳白色的风衣,掀起一阵隐秘的风,然后和一帮朋友在薄蓝的夜色里浪荡远去。他们很会吹口哨,吹《一无所有》的调子,春夜的空气被他们的口哨吹得有点为非作歹的味道。
   有时候,还能看见大舅的朋友拎来卡带式的录音机,放流行歌曲,《信天游》《大约在冬季》《我的中国心》《恼人的秋风》……有人在扭屁股,听说那叫迪斯科。迪斯科大约是从江南的荻港传来的,荻港的迪斯科是从芜湖传来的,芜湖的是从上海传来的。在那个电视还寥若星辰的江北洲上,流行风似乎一直是沿着这一条路刮的。在米黄色的灯光下,那样一群年轻人,被喇叭裤包得浑圆的屁股乱纷纷在音乐声里滚。我以为,那灯光下的人群用舞动的身体搭起一座岛屿,对于外人,是既神往又害怕。我不知道,这样的岛屿,将来我会不会登陆。十年后,我没有经历像大舅那样不羁的青春岁月,我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我不怨。因为我知道,大舅的那座岛屿叫“八十年代”,长梦初醒,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赶上。
   二舅那时还是学徒,跟一位远房的大舅学手艺,他身上有着劳动人民的本色。他没有做生意的大舅那些时尚花娆的行头,过年的二舅难得清闲,他外面体面穿上米黄色灯心绒褂子,里面的方格图案的高领毛线衣是大舅不要的旧货。二舅牵着我到江边的几户远房外婆家拜年,舅妈们问我的成绩。“语文88,数学80!”我怯怯还未开口,二舅已经响亮回答了。那时,这个成绩是拿奖状的成绩,舅妈们拉着我的手啧啧赞叹,二舅一脸自豪和喜悦。我知道我替二舅挣了面子,他在师傅面前一年的低眉与小心,这一回在拜年的细节里荡去,终于扬眉添了底气。
   三舅和小舅在扫开积雪的门前场地玩一种掷硬币的游戏,一起玩的还有远房的表哥和年龄不大的舅舅们。在青褐色的门前场地上,横置一块青砖,砖脚下一溜儿靠一排硬币。拣一块碎瓦片或者一截小树枝,在硬币对面远远划出一道两三步长的细线,人站在线外,拿手中的硬币去砸砖脚下的硬币,砸中了便赢了。三舅赢了钱,便领着我和弟弟去江边的杂货店买气球回来吹。西瓜形的二分一个,长瓠子形的五分一个。我们都鼓起肚皮鼓着腮帮子吹,吹得半蹲了身子,额头有了汗意,微凉的江风轻轻掀起刘海,也托起慢慢变胖的西瓜或瓠子,渐渐盖住脸。在这个春天里,我们和舅舅在一个极其简单的游戏里胜出,成为赢家,成为一个小小的胜利者,并且很快搭建起自己的城池国度与欢乐——在早春薄寒的风里,细线悠悠的那端飘起几个色彩鲜艳的气球来。
   只是,外婆的厨房却像漏气的气球,一日日无声地就瘪掉。过完大年初三,吃饭时,舅舅们跑厨房,端出来的碟子总是日渐少了,也日渐浅了。淘米洗菜时,外婆也不似先前的斗志昂扬理直气壮,拎着篮子穿过篱笆去池塘时,她总要叹一句:过了三天年,还是原还原;过了初四五,还是一样苦。我感受到了外婆的抱歉与无奈。过到初七,外婆家的饭桌早已还原成往常一般冷落,以至,我暗暗要怀疑起自己的客人身份。可是,我还是不舍得走。外婆家人多,饭前舅舅们叮叮咚咚碗敲得像造反,吃饭是件热闹的事,尽管是没有多少菜的饭。而我在这里,总不会遭大人们的训斥,因为,到底还是宝贝小客人。一般,我总要数日子数到正月十五前后,等学校开了学才恋恋而归。
   可是1987年的春天,我只住到初九就回了家。虽然姨娘每天晚上都会在枕边教我唱《回娘家》一类的时新歌曲,让我在同学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甚至据此我可以堂堂担任班上的文娱委员。但是,这个春天,我心里急,我要回去。不记得是初几的晚上,我睡在姨娘怀里时,不小心摸到了自己胸前有一个硬块,怕生病的姨娘担心,忍忍没说,哪知道很快又长了一个硬块。睡觉时,我背对着姨娘偷偷用手捏了捏,比蚕豆大一点,接近桃核大小,捏时有一点移动。天啊,我的身上长了两颗瘤子!而且还是活的瘤子,它还动!我想到了开刀。我曾听外婆和姨娘晚上对着黑暗的屋顶睡觉聊天时,说到某某身上长了瘤,活瘤子会动,手术难做,搞不好,刀一开,它跑掉了,打游击一样在身体里。我想到疼我的姨娘在生病,而我也将和姨娘一样生病,身体不断地消瘦下去,茫茫然,不知道消瘦的尽头会是什么。我心里充满悲伤。可是我不能跟姨娘和外婆说,她们已经艰难穿行在疾病的阴霭之下。我急急回家后赶紧把妈妈拉到了房里,告诉她我身上长了瘤子,妈妈伸出一只冷手在我的棉袄底下掏,啪地一笑。她说是奶骨,以后会长成奶的,当着弟弟的面说得不遮不掩,丝毫没照顾我的羞涩。我又羞又躁,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意识到,会是一个女人。
  
   02
   我总觉得,童年是带有深深的母系色彩的。乡村孩子,恐怕没有哪一个不是围在祖母或外祖母的膝下长大的,直把那时光围得像一个小小的部落。我的童年和少年,几乎所有的假期都是在外婆家度过,但不是绕了外婆的膝,而是姨娘。至今想起,依然觉得那岁月是篱笆上缠绕的素洁的喇叭花,来自往事之中的芬芳细细的,静静的,悠悠的,能够缠进往后岁月的每一个寂静时分。
   87年夏天,刚放暑假,二舅就来接我去洲上玩,我自然开心,因为早盼着了。妈妈在煮饭时背着奶奶偷偷从仓里挖了两箩稻子,上面用麻袋盖起来。饭吃过,奶奶到大妈家午休。自从大伯去世后,奶奶就一直吃在我家,睡在大妈家。奶奶刚走,我妈跟二舅说:赶紧走吧!于是二舅挑起那两箩稻,胳膊甩出风来,我背着塞了换洗衣服的红格子布包紧跟着小跑,看二舅一路大汗直挑到无为长江大堤脚下的磨房才停下。
   洲上的人家,在沙地上种不了水稻,只能种一些棉花黄麻之类的经济作物,间以套种一些玉米黄豆红薯之类的杂粮。米都是花钱买来的,尤其显得珍贵。那时大舅到荻港做生意,赔赔赚赚,自己又喜欢花花,也就无甚结余。二舅做手艺,还是学徒阶段,至多混几餐饭,拿不到工钱的,过年过节还要给师傅送礼。三舅四舅一个中学一个小学。以前作为家中主要劳动力的姨娘现在又生着病,所以外婆家的地基本是做一半荒一半,粮食来得就更是艰难。我在外婆家住着,有时跟外婆姨娘串门,房下的舅妈外婆们总喜欢逗我:阿宝啊,住这么多天,你外婆家的米坛被你吃空了吧?自己口袋里可揣米来了哇?那时,我总是低头一笑,知道这是玩笑,不需要回答的。不过,我那时却从没认真看过外婆的米缸,更不曾将胳膊伸到缸底捞一捞,我的舅舅们和姨娘在我面前似乎从来都是开心的,不曾为米粮犯愁过。
   但其实,米粮总是不够。我妈想贴补娘家,又怕遭奶奶责备,明里过不去,只能暗地里接济。二舅在磨房将稻子轧成米,糠就地卖掉,然后挑了两箩米,一路跟我说笑,在稠密的蝉声和厚厚覆着浓荫的长埂上悠悠荡回洲上的外婆家。
   夏天在外婆家,午睡成为困难的事情。半瓦半草的房子低矮,门和窗户又小,艰难漏进来的穿堂风依然吹不走暑热。尤其是屋外蝉声,甚是吵闹。洲上的蝉似乎远比我圩上的蝉多,大约是沙地疏松,又潮湿,蝉卵落在地下极易成活。外婆家门前的泡桐、臭椿,屋后的桑树、槐树,都罩在一片密密的蝉鸣里。那蝉鸣的声线拖得很长,横七竖八,“知——知——”从各个方向灌向耳朵来。躺在竹床上,左右睡不着,总要以为自己是沾上了蛛网的小虫子,越翻身,越被人家捆得牢实,来去不得。
   串门吧。姨娘举着蒲草扇遮在眉边,我跟着,去东边的表奶奶家。表奶奶住在大路边,也是半瓦半草的矮房子。表奶奶家的大女儿我称呼她大表姨,是表奶奶和前表爹爹生的,她在造纸厂上班一年,见造纸厂不景气,想想又回到高中复读,考我们以为很遥远的大学。大表姨和我姨娘差不多大小,感情也好,经常相互换衣服穿。姨娘一去大表姨家,大表姨就套了手中的钢笔,合上书,从幽暗的房子里抽身出来,陪姨娘在树阴下乘凉,聊天。大表姨说话语速快,每一句后面都像是安装了弹簧,充满激情,姨娘跟不上,就陪着朗声一笑。
   表奶奶家的小女儿叫妹子,是表奶奶跟现在这个表爹爹生的。听说现在的表爹爹在娶寡妇表奶奶前,是个孤儿,讨饭为生。表爹爹脾气坏,经常举着木槿条跟在他自己生的儿子、我的矮个表叔后面追,但从不打骂读书的大表姨。小表姨妹子躺在大路边一棵锯倒的杨树上睡午觉,路边的两排冬青树撑开一片清凉的绿荫,密密遮着了烈日。杨树有水桶粗,妹子表姨在上面仰面躺下,叉开四肢,短裤短衫短头发像个小子,睡得好死。冬青树那边的黄麻地有虫声唧唧传来,黄麻的清气经过烈日蒸腾,像一壶窖藏的酒开了封。地上有好多洞洞,大约是蝉们破土上树时留下的。远房表哥小龙也不喜欢睡午觉,举着带兜的竹竿在大路上捕蝉,路过妹子表姨,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放在妹子表姨露出的肚脐上,觉得好玩。看妹子表姨没动静,带着恶作剧的窃喜又放一颗……大家笑,也不责备,妹子表姨醒了,睁眼起身,抓起从肚脐上滚下的石子:小龙你要死啊!一句笑骂,伴着碎石子一道朝小龙屁股后头掷去,小龙逃了,笑声中,蝉也不要了。
   三四点钟,太阳稍稍欠了欠身子,坐在梧桐树的斜桠间,外婆给姨娘送来了下午茶。也就是藕粉,冲调得不稀不稠,白亮亮的,像白玉。都是亲戚们送给姨娘吃的,外婆给姨娘做了一碗,也给我做了一碗,又香又甜。吃完,外婆将碗带回去,我们依然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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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童年是带有深深的母系色彩的。作家的童年和少年,是绕在姨娘膝下,历经着尘世边缘最让人惦记的一抹暖色。历经了七绝的春、欢愉的夏、心思已凉的秋与寂寞的冬,在洲上,最后的一茬青涩时光被生活钝钝地割掉,以成长的名义。“我”的成长记忆,是忆念姨娘的一段亲情记忆,也是一节石半洲的时代留痕。石板洲,是长江中下游无数个冲积洲中的一个,却被人力改造,摇身变作一块肥硕的田园。春节,我去外婆家拜年。艳羡大舅的流行风,跟随二舅去拜年,三舅小舅赢来的钱买气球吹,吹出城池国度与欢乐。我是姨娘的心上宝贝。和姨娘围坐在火桶里取暖,磕瓜子,玩钉钩钓鱼的扑克游戏,有时也在火钵子里炸豆。她教我唱《回娘家》等时新歌曲,让我在同学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夏天,分分秒秒都是欢愉。暑热。蝉声。午睡是困难的事情。我跟着姨娘串门。听她和大表姨聊天,喝又香又甜的下午茶(藕粉),看小表姨妹子和小龙表哥逗骂。姨娘牵着我的手,回家吃饭,去江边吹江风。闻一闻芦苇叶子的清气,看一看灯火层叠的大轮船,听一听江声浩荡的水和水碰撞、水和岸碰撞的声音。秋,我的喜欢与羞涩,一个羽毛球打得很棒的男生,来了又去了。秋雨,一片清凉之气在脚底。心事已凉的情怀。奶奶走了,姨娘也被别人抬着,走了,走远了,向着灰蒙蒙的太阳沉下的方向。我不送她,我想起姨娘每年冬闲时或者剥黄麻,或者编芦席,一边干活一边唱歌。生与死,在逼近的凉寒中,满溢出莫大的寂寞。芦苇砍后的江滩与江水,寂寞对着寂寞,散发着死亡与哀伤的气息。年少的情怀,戛然而止。然,生命的点滴,鲜活着日常——外婆一日日无声瘪掉的厨房,挑着两箩稻、胳膊甩出风来的二舅的身姿,水声中西屋篱笆边的禁地,姨娘亲编的篱笆墙,大舅着乳白风衣、吹口哨,跳迪斯科的流行风,男生白球鞋起跳的轻捷,我会动的奶骨,远看如帆、喷香的手工挂面,我妈暗地里接济娘家的米粮……四季的流变中,以景念人,人人相亲,情随景转,境深处,乃是心的暖色与凉意。作家文质清丽,笔锋带情,幽微的细节中,流淌着八十年代生活的原味,有酸甜,也有哀愁,有生的欢欣,也有死别的凄楚,有成长的爱与寂寞,也有八十年代的流行风,亲亲可见,历历入心。流年倾情荐阅。【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126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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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8-11-24 17:39:14
  初萌的喜欢。写得如此美丽——这喜欢让我羞涩。但,这样的喜欢清浅无痕,如莲叶上的露珠,初阳蒸一蒸,微风掀一掀,慢慢就消逝不见。
   还有,嬉水之乐。三舅和四舅,在夏天是了不起的人物。去长江里游泳,追大轮船。他们的澡,是在长江这个大澡盆里洗的。
   纳凉,追闹之趣。小表姨妹子躺在大路边一棵锯倒的杨树上睡午觉,叉开四肢,短裤短衫短头发像个小子,睡得好死。远房表哥小龙,拾起一颗小石子,放在妹子表姨露出的肚脐上,带着恶作剧的窃喜又放一颗……妹子表姨睁眼起身,一句笑骂,伴着碎石子一道朝小龙屁股后头掷去。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2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8-11-24 17:41:44
  走在洲上雨后的沙路,少年的脚步也是轻快的,人像一粒隔年的种子,浸在甜蜜的忧伤里。
   妙比连篇,读之忘性。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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