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光茶馆
40年后的同学聚会上,菊又见到了琼。
迷蒙的灯光下,琼和建军在柔和的乐曲中缓步轻舞,这是菊想见又怕见的情景。菊知道是该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了。
建军和琼都是菊的同学。建军和菊同住在部队大院,他俩从小玩到大,像哥们;琼是菊的好友也是同桌,住在菊家旁边的教工楼。
建军是班长,长的高大帅气,性情豪爽耿直,身边围着很多追随者。那年冬天,他们上高三,建军特招当了兵,临走的头天中午,建军找到菊,塞给菊一封信,说:帮我交给琼,我晚上想见她。
菊接过信,扭头走了。菊躲在屋里偷看了那封信。看完信,她心揪得疼,边流泪边把信撕碎投进火炉里。当烟雾弥漫火苗狂舞时菊才猛醒,伸手去抢那张纸片,然而纸片已经被火焰吞没。
以后的日子里,菊时常问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做,结论是她和琼都爱建军,她不想让建军向琼表白。
那件事以后菊很惶恐,再不敢正视琼的眼睛,像做了贼似地躲避琼。可能是因为高考临近,琼在拼命复习功课吧,她竟没有察觉到菊的有意疏远。后来琼考上了复旦大学,然后出国。菊也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老师。
建军回家探亲时,约过菊几次。菊清楚建军想跟她好,但她和建军相处时,总闪出琼幽怨的眼睛,两人别别扭扭一直没有进展。后来就淡了,不怎么交往。再后来建军结婚生子,生活还算安稳;菊的感情生活一直不顺,结婚离婚,再结再离,至今孤身一人。男人总说她心里有人。有人,她心里苦笑。
菊心里清楚,是那件事,像魔障一样一直横在她心里,让她无法穿越。她一走近建军,愧疚就像山一样压来。多好的一对啊,竟让她拆散了,她对不起琼,更无法面对建军。
岁月匆匆,当几根白发爬上菊的鬓角时,同学们开始聚会,但琼从未参加过。有人说,琼一直在国外。
如今,琼回国了,正倚在建军的臂膀里,隐在迷离的光影里旋转。建军会问琼吗?要是那件事情被揭穿了?我的脸往哪放啊!菊的心揪了起来,手开始颤抖,她走出房间,掏出琼的名片,拨打电话。
半小时后,菊和琼坐在好时光茶馆一个临窗的茶桌旁,品茶聊天。琼端起青花白瓷碗,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碗盖,拂去漂浮在茶汤上的绿叶,呡了一口,笑着问菊:这么急,什么事啊?
菊望向窗外,缓缓开口:有件事我憋了40年,今天我想说出来。她扭头看着琼,眼中掠过泪影。
琼放下茶杯,臂肘支在茶桌上,手托着下巴,望着菊说:好,你说吧。
菊说:40年前,建军当兵走的头天中午,让我……
琼打断了菊的话,美丽的眼睛闪着光亮:别说了,我知道那封信。
菊惊问:什么?你知道?
琼说:是啊,建军到部队后给我来过信,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他。说完靠到椅背上嬉笑地看着菊。
菊急问:你,你和建军早就知道?
琼说:不,建军不知道。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我骗他说我接到了那封信,但我不喜欢他,我和他不可能。
泪水涌出了菊的眼眶,她抓过琼的手,说:谢谢!
琼抽回手说:你领会错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想尽快摆脱他。
菊惊愕地问:怎么会哪?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琼说: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粗鲁之人哪?我那时候想的是考上名牌大学,出国。她说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抹嘲讽。只一丁点,但逃不过菊的眼睛。
菊脸色灰白,盯视着琼,嘴角抽动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装得那么喜欢他呢?
琼眼里飘过一缕得意,微仰起头,说:我需要他的保护啊,有他撑腰,别人不会欺负我。
菊端起茶碗又放下,哀叹一声:不值!不值啊!起身朝门口走去。背后传来琼的喊声:哎,不是你请客吗?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