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寻“仙”记(散文)
整个2017年,疼痛在全身关节流窜作案,西医越治疗越严重,自己承受痛苦不说,亲朋好友也都为我揪心。
不时有亲友建议找“大仙”看看,我都一笑了之。咱是唯物论者,对于《易经》等玄学知识倒是略有兴趣也略知一二,但是真不信百姓口中的这些“牛鬼蛇神”。
3月8日复诊归来,早早跟母亲吃了晚饭准备休息,听到院门有响动,开门一看,二姨和大姨姐来了。
大姨姐很早就劝我去北澄子河北岸的一个“大仙”那里看看,说是灵的很,她若干年前胆囊炎就是大仙那里求了五次“仙方”吃好的。
我自然不信,一边感动于大姨姐对我的关心,一边跟她打哈哈。
反复说了几次,我都哼哼哈哈,就是不去。今儿看81岁的二姨亲自跟68岁的大姨姐前来,我就知道我必须去见见这位“大仙”了,否则我对不起我亲爱的二姨和大姨姐对我的拳拳之心。
3月10日,按照约定,我得6点就到二姨家跟她们会合。可是因为早晚温差大,车子前风挡玻璃上一层厚厚的霜,根本无法视物。待我除了霜,远远就看见两个蹒跚的身影过了前面的北尤庄,向着我所在的小南庄靠近,不用猜,我都知道是我亲爱的二姨和大姨姐!
很感动!
所以尽管不信,我还是装着一副虔诚的样子,带着她们去“寻仙”。
到了“大仙”的家里,看见一大叔系着脏兮兮的围裙在杀鸡,一个大婶穿着脏兮兮的护衣在吃早餐。可怜我跟娘都没来得及吃早餐,看大婶吃得那个香喷喷的样子,我的胃蠕动都加快了。
问大婶,我现在去三垛吃面来不来得及,大婶说来得及的,不过面有什么好吃的,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吃碗粥吧。
大姨姐悄悄跟我说:“就在这吃粥吧,你要知道人家想吃还吃不到呢,以前来求仙的,都直接舀他们家水缸里的水喝,说有仙气呢!”
大婶已经拿出了碗,看来还盛情难却。我就将碗筷拿去用自来水洗了下,喝了点粥,吃了一个粉团,胃不闹了。
七点四十,求仙的人多了起来,大婶便领着大伙到她家堂屋,开始点蜡烛敬香。
蜡烛四根,香炉四只,均自西向东一字排开,台子上还供着两个红纸写的牌位,有关云长,有李太白,有什么“老太爷”,还有一些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点燃蜡烛后,大婶分别往四只香炉里插上四把点燃了的香,屋内便烟雾弥漫。然后求仙者在最东边的香炉前跪下,报上姓名住址,作揖三次,再依次往西,在其它三个香炉前各作揖三次,起身,将蒲团挪到最东边的位置,方便下一个求仙人。
第一个大姐是横泾的,儿子腿疼,据说已经来了几次,怪不得我们到的时候看她跟大婶熟稔的很;第二个是我大姨姐,第三个就轮到我了。
这辈子除了吊唁长辈,还真没跪过谁。这会儿一堆人看着我,不跪也不行了。大婶说报上名字,我一说名字,大婶说怎么像男孩子的名字,我也不解释,因为我知道解释了大婶也不会认识。
作揖毕,刚站起来,大婶就说:“匣子(孩子)你多大啦?”
我报了年龄。
大婶惊讶:“啊?我还以为你是匣子(孩子)的!看起来就多小哎!匣子你是不是身上窜了疼啊?”
我说是的。
大婶说:“看香头(香燃烧的状态)就不好,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匣子你身体不行啊,要好好看呢!”
我憋着不笑,其实我看的很清楚,所有的香燃烧的状态都大同小异,而那略微的不同只是跟室内空气流动有关而已。看在大婶觉得我这奔五的人还是小孩子的份上,我继续假装虔诚就是了。
我后面是一个54岁的男人,有些谢顶,精瘦精瘦的,看起来没一点精神,说话还有些娘娘腔。从他跟大婶的对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有些抑郁,可是大婶偏要问他家是不是三年内盖过房、盖过猪圈、盖过茅厕。
那人说都没有,只是五年前盖过化粪池。
大婶一拍巴掌:“这就对了,化粪池也算茅厕啊,刚动过两年内不会有事,过了两年就不安稳了。”
唬得那男的一愣一愣的,其他人都点头称是,只有我憋着不笑。
所有人的“香头”都看过以后,大婶进了房间,躺进了被窝里,我这才知道“大仙”原来就是大婶,在这之前我可一直以为是那个大叔的。
大婶躺下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说:“老太爷还没来了嘛!”
紧跟着大婶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说:“老太爷来了。”
然后就见大婶眼睛微闭,嘴里不停发出“额、额、额”的打嗝声,两分钟过后,大婶开始唱起来了,我知道“仙气”上身了,大婶成“大仙”了!
接下来照例每个人报上姓名,大婶唱着问问题,也唱着回答问题。所有人问题结束,“大仙”归位,大婶“还魂”,继续回到堂屋,给需要仙方的人配仙方——就是拿一把香点燃,一边燃烧一边敲打,让香灰落在碗里,再用红纸一点点包起来,万能的“仙方”就成功了。
憋死我了!待大姨姐拿到“仙方”,我赶紧领着她们上车离开,先让自己畅快地笑了一会,然后给她们一一揭秘:“第一,大仙的儿媳妇问自己练车挺好的,科目二为什么考不过,大仙说是‘老太爷’不让她过,因为她家有人会开车,她开车不安全。而实际原因我们刚去的时候她跟儿媳闲聊时我就听出来了,大婶不希望儿媳会开车,因为就一辆车,她觉得儿子会开就好,儿媳妇长得漂亮,在高邮带孩子没事干,再开个车出去瞎溜达,儿子在家苦干活,大婶不放心。第二,横泾那个女的将自己家的情况一五一十早就跟大仙说清楚了,还以为‘老太爷’神,这明显就是傻子一个。她儿子腿疼,自然需要消炎活血不干活,谁都会这么说;第三,大姐你是子宫脱垂,除非你以后不干重活,否则你迟早还得手术。大仙给的方子除了艾草和菊花有点消炎祛湿的作用,其它就是扯淡,那个香灰更加不能喝;第四,她问我后背、腰部、颈椎什么的疼不疼,我都说不疼,她就傻得没话说了,然后问我哪都不疼来干什么了?我就故意告诉她我是关节疼,她这才想起你跟她说过我关节痛的事,说我是风湿。我说不是风湿,但是西医越治越严重,现在中药调理好多了。她立刻说凡间的西医不得用啊,匣子你要去凡间的中药店配中药治疗。大姐你说到底她是大仙还是我是大仙?明明就是我牵着她走嘛!再说甸垛那个男的,抑郁症怕是要被‘大仙’拖严重了……”
听我说完,我耄耋之年的二姨还是满信服的,但是大姨姐还是选择相信大仙,觉得我今儿就是砸场子来的。对大姨姐她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心理治疗比药物治疗的效果要好,既然她愿意相信,那就让她相信好了。我不再多说什么,只能报以理解。
一场闹剧,让我看穿了“大仙”的本质,也看到了农民的愚昧。好在这个“大仙”心肠不黑,一次只收50元,就能满足愚昧的人们的心理诉求,也算有些“仙气”了。
最重要的收获当是从今往后,我亲爱的亲戚们不会再用他们的爱意逼着我寻仙,耶!
话说我从此是不是也得道成仙了?伸一个懒腰,打两个呵欠,再发出三声“额、额、额”,“仙气”就上身了,管他李太白还是什么老太爷,接下来就“曲项向天歌”……哈哈哈
杨甦于高邮
2018.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