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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一块碎花蓝布(散文)


作者:陕北房子 童生,553.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632发表时间:2018-12-09 10:18:36


   一个温暖的秋日下午,阳光是金黄色的。秋风微动,刚好能让树上红色、黄色、黄绿相间的树叶摇曳着,展现出优雅迷人的舞姿来。
   我独自在草地上漫步。秋霜已经屡次光临过这片寂静又广阔的草地,似乎秋天的这块粗布,必须经过霜花的浸染,才会变得柔软起来,才会褪去深绿的主色而渗出五颜六色的斑斓来。
   享受这块柔软而又尽显奢华天然地毯的也不只是散步的我。几只年轻漂亮的喜鹊也在那里悠然地一边漫步,一边愉快地用她们清纯的嗓音在交流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蟋蟀略带忧伤的歌声,似乎它们正在铺着厚厚地毯的音乐大厅里举行对一个季节的告别演出。从那低回的颤音里,仿佛能听出一些真诚的忧伤与恋恋的不舍。间或,会有几十只麻雀魔咒一般从我眼前掠过,仿佛被谁追赶似的,迅疾而一致。它们好像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它们的飞行特技,并对我一个人的独行发表着叽叽喳喳的议论。
   好像在说:嘿,看那个人,一个人在草地上徘徊,多么可怜,他没有同类吗?
   不,他并不可怜。你看他悠闲愉快的步伐,多么坦然自如。看他的表情,仿佛和我们一样正在享受着秋日阳光暖暖的沐浴。
   看呐,看呐!他在微笑,他是在嘲笑我们如此渺小吗?
   瞎说,他明明是羡慕我们有一对能飞翔的羽翼……
   这会儿,她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在距离我不远的一棵山丁子树上,正在集体享用午餐。每只鸟的餐盘里都盛满了鲜红甜美的浆果。仿佛,只有美食才会让这些天生多嘴的家伙失去议论的兴趣。
  
   二
   秋,实实在在地呈现在一丛丛色彩丰富的树荫上。山丁子、稠李子、榆树、柳树、槭树以及山楂树和小灌木林都在以不同的色彩,表达着它们对秋天的感应和变化。最敏感的,当属野山楂吧!它的树叶已经由前几天的绛红色变成了此刻的黑褐色,这让缀满枝梢红色的山楂果格外的鲜艳和夺人眼目。这对好吃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摘几颗送入嘴中,一股淡淡的甜味立刻占据了整个口腔的空间,并且很快如溪水一样蔓延至人的喉咙、肠胃、甚至大脑的敏感区域。就像是“瘟疫”在侵入人的每一个细胞,令人反应强烈。只是,野山楂的侵入,并不意味着灾难,反倒像是大自然的使者,只负责传递她对人间的恩惠,让品尝着甜蜜果肉的虫子、鸟儿、以及像我这样的人,心生着生活的快乐,让思想也盈满愉快的元素。这让人禁不住感叹,生活在大自然的宠爱下是多么的幸运和快乐啊!
   在一片荒野上获取的快乐,是有别于我们从银行柜台或者玲琅满目的超市里获得的那种快乐的。一颗野果带给我们的惊喜和味觉上的美妙,是我们在水果摊前永远买不到的。荒野带给我们的是一种自然清新的快乐,没有任何我们需要附加的顾虑。她直接将阳光的温暖像一件新棉花做的棉袄一样裹在我们身上,却无需我们去商场费心地挑选,或者支付一笔不菲的代价。先不说采摘这些自然中的野果,会让我们的行动充满多么兴趣盎然的热情,又能给身心带来怎样自由消遣的愉悦,单就是那种新鲜的、清新的、没有任何防腐剂和添加剂保鲜的甘甜味道,已经完全可以让我们的身心得到饱和的享受和精神上的愉悦了。你甚至完全不用去清洗我们总是顾虑的农药和灰尘的残留物,或者为果实表面的一点缺陷而心怀懊恼。因为,雨水和干净的空气早已经替我们做了自然安排的事情,有斑点或者看似缺陷的果实,却往往是一些虫子和鸟儿辨别一颗好果实所留下的证据。这是自然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只要稍加留意,你就能善解大自然的好意。
   事实上,品尝野生果实带给我们精神上的愉悦,要远远多于果实本身带给我们味觉和身体上的愉悦。就像我们走在自然荒野上的轻松,远甚于我们在公园里漫步时带给身心的惬意。
   当下的草原,就是一幅天然壮美的油画!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感受到那种油彩带给视觉浑厚热烈的炫目,以及带给心灵广阔深远的舒畅与自由。
   我有幸能一个人漫步在这寂静天然的画廊里,内心如湖泊一般宁静。有时候会觉得,我也应该是自然画笔描摹在大地上的一点色彩。能作为符合自然审美情趣中的一滴油彩,那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一件事情啊!起码我会觉得,自然并没有将我遗忘,或者排斥在由万物组成的一幅油画之外。如此,自然之于万物生存的快乐,我也就不会缺失。或者,也能去享受和体验到,与自然和谐相融所带来的巨大快乐和内心放纵的自由。
   事实上,我根本不用远足,就能欣赏到由树丛和野草以及蓝天所丰富的深秋的精彩。我的门前,错落着一片一片的小树林。再往远,四五百步的地方,就是辉河河畔上密集的柳树、山刺玫、槭树、野山楂等树木还有灌木丛构成的一幅浓墨重彩的巨型油画。放眼望去,虽然视线不能触及那画布上静静流动的辉河,但是,这一点都不会阻碍想象的自由。甚至,你要愿意,就能听到那河流舒缓静谧的歌声在微风里萦绕,在人的内心低回着轻灵的颤音。
   漫步的我,感觉阳光的热度快要唤醒疲惫的细胞时,来到一棵山丁子树下纳凉。
   这几日,我眼看着这些山丁子树在一天天的消瘦。它们原本一头浓密的秀发,已经如老人稀疏的白发一般。不过,它们衰老的体征不是苍白而是金黄。我抬起头向上望,才发现它们已经不怎么能遮阳了。只见黑瘦的枝条上不多的树叶在阳光中摇曳着、闪耀着金箔般的光亮,而多数的阳光从这些松散的缝隙间泼洒下来,落了一地的斑驳。这棵树,仿佛已经连阳光都无力负重了。老了。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些树更像农民一样,是要在大自然给它们安排的冬闲季节,舒缓一下劳累的筋骨,也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只静静地酣睡,做梦,为来年的耕耘养精蓄锐,让轮回的自然之道有条不紊顺利延续。这样想,先前一些伤感的思绪瞬间便消失了。接着,我就看到了树枝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鲜红的浆果。哦,原来是为了让这些果实更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成熟,树叶做出了让步,或者是牺牲,以最后灿烂的一笑让这些浆果受到成长的鼓舞和勇气,抑或是爱的滋润,才最后出落如宝石一样鲜艳、光润、诱人。
   哦,如果这些果实是树的儿女,她们是多么的可爱呀!红扑扑鲜红的笑脸,那样饱满、健康、充满朝气。而那摇曳交错的枝条,多像一个个天然的摇篮,盛放着阳光,盛放着轻风,盛放着鲜活的生命,也盛放着一片片树叶慈爱而温暖的目光。
   这真是一幅迷人的情景。温馨、纯净、闪烁着阳光金子似的光耀。我索性坐在草地上,慢慢欣赏着头顶这片异样的绚丽。
   深秋时节,天空一片瓦蓝,连一丝白云都没有。曾经总是如山峦一般堆积在天空的云朵,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向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使得天空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我的头顶,无数鲜红的浆果在蓝天背景的衬托下,像极了一朵朵绽放的小花朵,她们簇拥在一起,或者点缀在金黄和浅绿的树叶间,鲜艳、娇嫩、似乎还有些许红润的羞怯。我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多么像一块碎花蓝布。
   没错,就是一块天然素净的碎花蓝布。
   我对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满意,甚至都想给自己奖赏点什么了。我变幻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以《碎花蓝布》为标题发在了朋友圈。让我没想到的是,照片发出去才几分钟,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和如潮的好评。有人感慨道:我真想扯一块做一件碎花长裙。也有人说,这样的花布再适合不过做一条漂亮的围巾了。也有人说,做一块被面多好!喜好开玩笑的朋友说,做一条蓝布碎花的半裤穿着一定舒服极了……
  
   三
   从留言者种种充满诗意的感慨和绵柔的想象中,我发现,许多人是不由自主地被这块“碎花蓝布”带进了对过往年代的印象和回忆中去了。
   那是无数人曾经经历过的素色年代。不近不远,仿佛即将遗忘,记忆又刚好能触及。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只要丢入一粒时光的小石子,就能激荡起一圈一圈美妙的涟漪来。
   我虽然是一个记忆力十分贫弱的人,但是,作为七十年代生人,对那个流行碎花布衣年代的印象却依然记得十分清晰。现在来看,把那些年代称之为“碎花粗布”的年代,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人反对。也许,并不是那个年代有多么的好,只是人们对失去的岁月和事物总有一种天生的怀恋。何况,那是一个真正素朴纯真的年代。
   那个时候,许多地方还点着煤油灯,但是,煤油灯下却会聚集着一些写诗和读诗的身影;那个时候,粮食稀缺,也长得很慢,但是人们却会为吃到一顿白面馒头而长久地回味那种美好的滋味——全不像今天的人,几乎丧失了回味的功能和可以回味的时间;那个时候,流行麻花辫,流行碎花布衣,流行面对面的倾诉和聆听;流行热炕头上坐着半个村庄的男人在抽旱烟聊庄稼,或者半个村庄的女人在纳鞋底唠家常;那个时候,小时候穿着碎花布衣长大,也穿着碎花布衣做了美丽的新娘;那个时候,人们的心里,有一片碎花,就丰盈了整个审美的贫瘠……
   不知道我是一个乐意怀旧的人,还是生活有意给我留了一份珍贵的礼物。前几年,母亲从老家的衣柜里翻出一条碎花布衣的小裤子,她告诉我,这是你小时候穿过的裤子。
   天——我也曾那么小过?也穿过那么精美的碎花布衣?我自四岁以前的记忆几乎全是空白,就连一张能作为见证的黑白照片都没有。这一刻,面对四十几年前的一件小花衣,我仿佛完全能想象到那个躺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是如何扑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甚至可以想到他的笑脸,是如何粉嘟嘟如一朵山桃花正在慢慢绽放。
   面对这件衣物,我仿佛找到了自己曾经作为婴儿那段空白的经历和记忆。
   许多时候,一个人可以想象到自己未来老去的样子,却就是无法想象自己婴儿时期那副天真可爱的笑容。生和死,对每个人来说,其实都是未知的事情。尤其在那个没有影像可以存证的年代,我们失却的不光是一年年变老的印迹,更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无法想象和回忆自己出生时的样子,那是一段多么美好却又让人不可捕捉的金贵岁月啊!
   其实,我还算一个幸运的人,因为,我有一条能还原记忆的小花裤。
   目前,我拥有最持久的一件礼物
   就是母亲保留下我儿时的那件花裤子
   浅黄的布上,开满浅绿的碎花
   它比我的记忆长久,也更完整
   四十多年以后,我仿佛还能看到
   煤油灯下的母亲
   是如何用尽心思
   把我花样的生命镶上红色的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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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不难看出,本文作者是一个心思敏感细腻充满审美情趣的人。阅读此文一二两部分,读者可以随着作者的脚步,走进乡野,走进草原,看蓝天白云,看乡野风物,看花草树木,听飞鸟啼鸣,尝山野鲜果,随着作者的诗意而诗意,随着作者的愉悦而愉悦。作者并没有局限于物象的描摹,而是随着景物的转化,随时生发着感慨,譬如山丁子树下触景生情,感叹树木的兴衰和人的兴衰一样,都符合自然兴衰之道,就给读者以启迪。第三部分,作者扣紧“碎花蓝布”,笔锋一转,回忆起自己儿时的一条碎花布衣的小裤子,想起母爱,想起童年生活的天真可爱。本文思路开阔,写景细腻而生动,抒情也与景物紧密契合,是一篇给人美感和思索的散文。流年推荐赏读。【编辑:快乐一轻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211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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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18-12-09 10:21:47
  给人以美感和思索的文字,欢迎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2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18-12-11 21:04:04
  祝贺获取精品!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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