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王森的电话，要我通知几个要好的朋友，说有重大决定要宣布。我很快打电话联系了几个平时最要好的朋友，开车去了开发区王森住的地方。那是一片拆迁补偿居住区，但环境很好，几栋高楼都是十七层高，都带有电梯。小区绿化也很好，各种设施也很齐备。我们几个在车里都很沉闷，因为几个月前，都知道王森做CT，查出得了脑瘤，要开颅，他坚持不做手术，因为他明白家里刚装修了新楼，现在还有几万元的窟窿，坚持回来熬死。他那次从县医院回来，召集我们在他家喝酒，他没有喝，因为医生告诉他不能喝酒，可能加速脑瘤癌变，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但他很高兴地催我们多喝些，说他快不行了，好朋友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了，我们都知道他的高兴是装出来的，他老婆在里间屋里，一直抹泪，我们几个强忍着眼泪喝了几杯，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他仍然装着若无其事地和我们说笑：“有什么呀，不就是一死吗？活四十是死，活一百岁也是死，不就早死几年吗？我不在乎，若不是山子他妈求我，今天我也喝几杯。”我们几个人劝他还是保养好身体，应该听医生的话，去做开颅治疗。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治了，死到手术台上才不值呢。”就这样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莫非他感觉到了什么，真的那么快就走了？
　　 王森在我们朋友圈里，是有名的“老斜”，只要他认准的事，一定要走到底，用他妻子的话说，撞到南墙也不回头，但他性格很直爽，人很实在，对朋友从不来虚的，诚实，义气，做事光明磊落，朋友有谁做错了事，他会当场指出来，对朋友不记仇，是个有名的直肠子，他认为不能做的事，你就是求他，他也不做，朋友有的喊他“怪”有人喊他“斜”，对此，他也满不在乎。
　　 我们几人来到王森家，首先，我惊呆了，满满一桌子菜，桌下还放着白酒、啤酒，我们几人一脸的疑惑“这，这……森哥，你这是？”“哈哈哈，别看了，先坐下，元山，你几个叔叔来了，过来见个面，菜也差不多了。”王森这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姑娘，嫁到河北邯郸，老二是个儿子，名王元山，在天津海事局工作。王森看我们几人不高兴，就说：“怎么了，今天这是，今天我陪你们几个喝几杯……”没等他说完，我们几人中，年龄最小的张玉强说：“森哥，我们喝，你不能喝，你说吧，今天唤我们哥几个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保证给你办到！”“哈哈哈，我王森今天把你们几个喊来，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让你们几个陪我喝酒的。”我借故方便，跑到厨房，看到王森妻子：“嫂子，今天森哥怎么了，他的病是不是严重了？”她高兴地说：“兄弟，别问了，你快去陪你森哥喝几杯吧，这几个月把他憋坏了，酒桌上，你们边吃边让山他爸给你们说说他的情况，还有，小山也回来了，也坐下陪你们几个喝几杯，我这还有几个菜。”我更疑惑了，今天这家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高兴，难道王森的病看好了，不可能呀，医生说，如果不动手术，多则三年，少则一年，脑瘤病变、扩散就脑死亡了。
　　 我回到桌边坐下，酒杯已全都倒满了：“来，今天，我王森先带头敬哥几个一杯，在我查出病的几个月里，没少帮我王森，用车，随喊随到，钱的事，我没有招呼，都送来不少，我、小山、还有他妈，都感谢你们了，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先干为敬。”王森说完，一饮而尽，我拦住王森：“森哥，你不能喝酒，我们喝，你别喝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放心，以后你在与不在，只要嫂子和小山用得着我们哥几个，保证不让嫂子和小山为难……”没等我说完，王森高兴地又端起了酒杯：“说什么呀，先喝了这杯，再说话，来这杯酒，我们同干，小山也喝完。”说完，又喝干了。这时张玉强站了起来：“森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们一杯也不喝。”“好，兄弟，你们喝完这杯，我告诉你们怎么回事，我的病好了，不，我没有病，根本没病，先喝完，我告诉你们。”我们几人，也都端起酒杯喝干了。王森一拍大腿：“我这就告诉你们，我根本没有病！”王森看我们都很吃惊，就开始讲述起了他看病的过程。
　　 妻子秀花回娘家时，告诉了在济南工作的弟弟，弟弟建议姐夫去济南查一查。就这样他们夫妻一起去了济南，到齐鲁医院去检查，挂了专家门诊，专家接过在县医院做的CT片子一看，笑着告诉王森：“你没什么病呀，查什么？”王森开始没听明白：“不，医生，我不怕，我还能活多久，你就实话告诉我吧。”“老乡，你真的什么病也没有，我告诉你什么？”“医生，别骗我，我们县医院的医生告诉我CT片子这块黑色的影子就是个瘤子。”“老乡，那才是骗你呀，这个黑色阴影是你出生时，发育不良造成的，并不是什么脑瘤。”王森怎么也不相信省医院专家这样告诉他。他悻悻地离开了山东齐鲁医院。回到家里，他左右拿着CT片子看，白天看，晚上想。不行要去中国最好的医院去看，这次要带着儿子去，儿子从小就不撒谎，儿子一定会给他解释清楚的。他给儿子打了电话，让儿子在北京西客站碰面，没有告诉儿子他的病情，告诉儿子，他最近老头疼，要去北京检查。到了北京先去了协和医院，排了一晚上队挂了专家门诊，一位姓齐的医生看了看CT片子扔在一边，喊“下一位”，王森急了，老远跑来北京，挂了专家，这里的医生怎么这么傲慢呀，他一跺脚说：“我的还没有看完，怎么喊下一个人？”那位齐医生笑了：“同志，我不是不给你看，你本来什么病也没有，给你看什么？再说，CT片子上你的头部都很正常呀？”“我们那里的医生说，我得了脑瘤，要开颅或在头上打眼抽东西”医生笑了：“你那是天生的凹陷，发育不完整，用土话说，就是胎里带，不是什么脑瘤。”王森半信半疑离开了协和医院，坐出租车和儿子、妻子又来到了中日友好医院，到了那里，也挂了专家门诊，但医生说的和齐鲁、协和医院的专家说的一样，这次医生很耐心地让他坐下，给他解释说，大脑半球表面有许多弯弯曲曲的沟裂，称为脑沟，其间凸出的部分称为脑回，也有凹陷的地方，人的大脑有几层保护层，脑的外部有结缔组织的皮，还有脑膜，里面即是脑脊液充满于脑的腔、室、管内，有保护和营养作用，CT片子做的造影，阴影处，就如老百姓地里种的地瓜，发育不完整的部分就是凹陷，而脑脊水，它起膨胀作用，在凹陷的部位，脊水存储就多，凸出部分就少，因而，CT造影凹陷部分阴影厚重，而光滑凸出的地方就很均匀，没有阴影浅淡，不用去理会它，到寿终也一定会有这块厚重的阴影，不会缩小，也不会扩大，自然而生。王森似乎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不放心，随后又去了天坛医院，专家也这么说，这次他完全相信了，北京医院怎么也比县医院强百倍吧。出了医院门，骂了句：“县医院，狗日的坑人医生，劫财不说，还想要老子命，幸亏没有听他们的，骗老子花钱跑路身体轻，瘦了十斤称，还差点成了他们的练刀肉，走，去饭店吃饭！”他大步走进饭店，点四个菜一个汤，一瓶二锅头，和儿子、妻子吃完饭，就买了返回的车票。晚上，他和妻子商量，他要庆贺一次，把朋友都喊来，要宣布他没有病。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我们几个人听完，都笑了起来，我先站了起来：“来，我先祝贺森哥病好了，不，没有病，我先喝干了！”说完我一饮而尽，其他几个人也都陆续喝完杯中酒，王森儿子和妻子也很高兴，也都喝了酒，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根本没有注意时间。